
(27)独自去旅行(2011年1月27日)
“那天放炮时,我又看见击梭和扑兔了!”我告诉小钱。
“真的?”
“真的!”
那天中午,一辆从井场方向来的摩托车呼的一下从眼前飞过去了。
车手的身影很熟悉,是……击梭吗?
不可能吧,我不敢肯定,是不是来缅甸后因为心里总惦记着他俩,产生错觉了?赶紧再仔细看后座上的男孩------是他的儿子,没错!
我连忙大声叫了起来:“击---梭!”
击梭没有听见,消失在公路尽头。
我指着东面问缅工:“击梭?”,缅工们肯定的点了点头!
哈,我很开心,居然又见到他了。
不久,击梭回头了,这回不能放过你,我一下子喊住了他。
两人握握手,互相亲热的叫着对方的名字。但语言不通,没有多余的话,我又拉了拉孩子的小手,孩子还认得我。击梭指指井场方向,不久就离开了。
扑兔呢?是不是也会突然出现?
没多久,又一个熟悉的身影从路上划过,就是他:“扑兔-----!”
还是没有喊住他。在缅工那里我又得到了确认。
但是,接下来我一直没有等到扑兔回头。
后来,我向井场的胖子翻译打听,胖子说,击梭和扑兔的家就在东面的村子里。
太好了。
胖子用手一指,说击梭在井场路口还开了一个小店。
胖子还说,扑兔的老婆病得很重,快死了。
我心头一沉,难怪那天扑兔没有回头呢,佛祖保佑,扑兔的老婆渡过生死关。
收工后,我找到了击梭的店,击梭正跟别人玩牌呢。
我们互相大声地招呼后,依然没有多余的交流。双方友好地看着对方的眼睛,语言的障碍就像横亘在我俩面前的一道深渊,我怎么也不能跨过去,真扫兴。
我永远会记得这种感觉。
这时才知道,人类有用来交流的语言这件事是多么的重要。三次相遇使我感觉彼此仿佛前世有缘,他诚朴的眼神令我产生出一种试图走近他的愿望。
“人相对,心隔墙”,说的是即使双方有着共同的语言,但是话不投机,咫尺天涯。
现在的情形正相反,有多少友好的话语无从交流。
面前似有一块无穷大的隔音玻璃,使我的一切蠢蠢而动想冲出嗓门的声波统统憋回肚里,化作无形。
终于,我平静地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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井场的翻译,姓晏,大家都亲热地叫他胖子。
今天上午,工作全部结束,井场给我们安排的回程车辆是在明天大早,这样整个下午就没事了。下午,我拉上小钱:“走,去小店,看看击梭”。
这次估计是最后一次见击梭了。因为我们已经得到消息,下次的施工时间大概在半年后,地点不在邦尼亚,要挪到缅北的密支那地区了。
去跟击梭道个别,我想,如果可能的话,最好能去他家看看,了解了解他们的生活状况,也给自己多留点想头。
击梭不在店里。
去问吴昊,我们放炮的东面是不是有个村子,有多远?
吴昊回答,有个村子,叫来岗村,如果徒步至少要走40分钟以上。
那天夜里来了那么多的牛车,东边的那个村子肯定很大,我想。
再说,我们的炮点附近的树林中不还有几条牛过夜嘛,村子一定离炮点不会太远。
找击梭家去。即使找不到击梭,我手上还有四个缅工的名单呢,总能问到一个吧!
我俩精神抖擞地出发了。
过了炮点,又走了很久,依然不见村庄的影子。
小钱喜欢拍风景,一路上见啥拍啥。
我呢,一门心思要去找来岗村,跟着两个赶牛的人,渐渐地和他拉开了距离。
终于,在一个拐弯口,小钱犹豫了一阵,远远地跟我挥挥手,掉头回去了。
唉,革命的不坚定分子!我目送他在我的视线里消失后,继续跟上两个赶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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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马达声从身后传来,是击梭!
他停了下来,示意让我上车。
但是,车后还坐着他的两个孩子呢,一辆摩托车怎么能载得下这么多人?
我摇摇手,示意他先走,我慢慢步行。
击梭带着孩子先走了。
他不会知道,我就是为了找他才这般行走的呢。
终于,远远地飘过来一阵悠扬的佛教音乐。我在赶牛人的指点下,看到了村中佛塔的塔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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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条石油队来了以后铺设的通往井场的公路,在村边穿过。
来岗村占据了很大的平面,有点出乎我的意料。
村子的布局是井字型的,所有的道路都是泥土的裸路,没有能开汽车的大道。一望到头的都是挤挤挨挨的陈旧的竹屋,竹篱笆,这里一切的一切都是原始“低碳”的,走在这样的裸路上,我的心里产生出一种别样的感觉。那是什么感觉呢?
村里很静。好像在我来之前,就已经跟谁都无关的一直自在的存在了数千年。
我看到了佛塔。在佛光的照耀下,似乎整个村子正在幸福安详地“酣睡”在一种缓慢发展、近乎停顿的,同时也是非常成熟没有外来影响的农耕文化中。
它像社会这个庞大的“有机体”里的“胃”,没有光鲜的外表,只有蠕动着的用于消化的突触和似乎有点“污浊”的胃液,一门心思默默承担着单纯的消化功能。它又是“干净”的,它没有眼花缭乱的广告招贴、没有飞扬碍眼的塑料废袋等等现代社会中承载着的各种光怪陆离的纠缠欲望的累赘东西,也不用花费精力去对付和处理瘦肉精三聚氰胺苏丹红。
眼前的一切,在外人看来,说白了只是一堆陈旧琐碎的,毫无价值的荆柴草竹,在按照某种习习相传的规则有规模地编织堆砌成了大片巢臼,但它又都是毫不浪费的被人们细心的极限的使用着。此刻,我像是在长时间经历并习惯了人类的矫揉造作的文化之后,突然做了一个超时空的空降,跌进了一个不知朝代,不知经纬的小社会里。在这个仿佛是独自计时的时空中踱步的我,甚至能听得见它古老的秒针静静的滴答声。
我喜爱这种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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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里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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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里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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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村民专门停下来让我给他拍个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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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里像样些的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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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较普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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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到村头,有农民牵着耕牛过来了。因为路窄,我停下来闪在一旁让牛儿先过。那牛,竟迟疑的不肯前进了。在主人的一再催促下,才从我的身边躲让着迅速闪过。看样子在这个环境里,我的一身蓝色工作服的确另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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拎着索尼828,我东张西望,走到一户人家的门口。这家的篱笆门上有点奇怪,门开着,门上挂了一串铁皮罐。我正在好奇,主人回来了,一见来了生人,赶忙热情地邀请我进屋坐下喝茶。他示意,他是村里的医生。看看他家里,是有不少的医药用品。
坐了一会儿,喝了半杯茶。离开时,我回头给他的屋子照了一张相。突然我悟到了,篱笆门上的铁皮罐,是夜里有人生病了,喊他出诊时用的。来人叫门时只要摇动篱笆门,就能发出声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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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生家中
正边走边想,后面有人跟上来了。一看,还是那个医生。他表示自己没什么事,可以带着我参观,喔,太谢谢了。
他将我带到村里开会的会堂,那里有不少人在张罗着,好像要准备开什么会。接着又带我看了看会堂对面的佛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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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看样子是村委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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缅甸新国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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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堂内部,非常整齐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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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在布置会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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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堂外面的旗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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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奇的孩子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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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堂对面的佛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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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边有一排做佛事的屋子
孩子们渐渐好奇的围了过来。对他们来说,我是风景。
我的一举一动,都被一簇簇视线密切地跟踪着。除了我的穿着,走路的样子,眼神,甚至我眨眨眼睛,难道都不一样,都值得研究一番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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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此行的目的,是来找人的。
赶紧与医生交流,问他“击梭?---扑兔?”
他茫然。
我掏出一张写着四个缅工名字的纸张来。
医生赶紧凑过来。一看,是我写的中文注音,看不懂。
我念道:“早瞄忍、温太、达摩凝、撒林昂”。
每念一个名字,就抬头看医生的反应。
温太?他知道。他兴冲冲地带着我找到“温太”家。
一看“温太”家,大房子,木头的,开了一个店,地盘好大,后面还有一个大院子,算是村子里较富裕的人家了。
恐怕此温非彼温。给我们打工的温似乎不是很富裕。
温太的老婆在家,医生上前喊出温老婆,温老婆指指东边,告诉医生,让他向我示意,温太好像是出去进货了。
贵客光临了。温老婆忙拉我坐下喝茶,旁边由医生作陪,她又拿出一堆糕点,盛情接待我,偏要让我吃。
我只好坐下从命。喝茶,吃饼。
又在他家房前屋后转悠了一阵,感觉自己像个装模做样骗吃骗喝的大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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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太家的店,大概是村里最富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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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太家的厨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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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太家的作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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邻居家的孩子。这里通往他家后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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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太的女儿,在厨房里忙碌着,害羞的不肯见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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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数了一下,这天平斗里正好有20个电池,似乎正好佐证了20个电池为一“墩”的说法。
我又拿出那张纸,念道:“早瞄忍”。
告别了温太家,医生带着我去找早瞄忍。
在一个小小的服装市场边,他一把拉住一个胖子:“早瞄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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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里唯一的服装市场。
上前一看,我那个早瞄忍是个瘦人,哪有这么胖。
胖瞄忍看我迟疑的又掏出纸条了,忙凑上来帮着看,看不懂,于是指指不远处他的摩托车,示意他可以带我去井场。
我笑着摇摇头。
此早非彼早。今天怎么啦?是缅甸同名的人多呢,还是这些“名字”只是一个姓?
我冲着周围看热闹的大人小孩:“击梭?击梭? ------我要找击梭”。
谁也不知道我嚷些啥。
告别了医生和胖苗忍,一个人在村里又转悠了一阵。
太阳快下山了,算好时间赶紧往回赶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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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里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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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39 这样的房子较普遍。别看是草房,功能结构还是挺复杂的:

P40 在干什么呢?舂米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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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家的孩子:

P43 跟这个女人学舂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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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康乐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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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中小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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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

P47 这里是什么地方?传来了读书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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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这里有个课堂。老师看见我,主动停下手中的课,出来接待我。我赶紧让他们继续上课,然后给他们留个影。他们学的是第八册的课程,会不会就是“八档”?

去村子的北面看看。
这里是什么地方?派出所?里面还挺深的,不进去。看看牌子上写了什么?一拼,就是“来岗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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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50 这边孩子们在看什么?

P51 原来是母牛刚刚生了小牛犊子:

P52 据说,小牛犊生下几个小时就能够站立了:

P53 孩子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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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56 村居。楼梯很别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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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58 这家的楼梯口还挂了一块写字的小黑板,不知道做什么用的:

P59 这个妇女刚洗完澡,用一个特敏上下一把裹就出来了,有一种特有的风韵。从我身边走过。我不好意思用镜头对着人家,只能等她走远了,在远处拍一张:

P60 这房子,上面住人,下面就住牛:

P61 村边还有一个小湖呢:

夕阳西下,我得赶紧回井场了。
出村的路上,遇到孩子在抬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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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63 离开来岗村:

P64 路途风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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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道上,“惯使11号”(中学时同学给我的定义,指擅长用双腿快速走长路)的我这里正神行太保般撩开长腿“嚓嚓嚓…”地走着。
“呼”,仿佛跟我捉迷藏般,击梭骑着摩托车出现在我的身后。
真气死我也!
这次他没带孩子。
击梭呀击梭,你的家到底在哪里呢?
还是那个老问题,他知不知道我就是去找他的?
摩托车在路上飞驰。我双手扶着他的肩膀,嘴巴靠近他的耳朵,慢慢地、大声地用英语喊出我的蹩脚的“单词句”:
“tomorrow, …… I,……go home……”(学了几十年的哑巴英语就是这么个水平,别笑话我)。
马达声很响,我的声音更响。
他应该能听清楚了,好像“恩”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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