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眉

    文/蓝一元

    读友人字，读到一句“横眉冷对市侩，俯首甘为情痴”，不仅拍案。鲁迅先生说“横眉冷对千夫指”，说得是一种凛然的倔强，友人说“横眉冷对市侩”，说得是一种卓然的高傲，两者出自一处，异曲同工。想着这样的话反映着一种大多数的普通大众的内心，既决然又略显冷傲，再想想市侩是当下的流行病，要想横眉冷对需要有多么大的气量，心下赞叹之余不禁有些凄惶。

    一个普通人离不开生活的圈子，工作圈，人际圈，权力圈，金钱圈，朋友圈。不懂市侩的人一辈子在圈子里绕来绕去，圈子套圈子，焦头烂额，总也绕不出大圈子小圈子。生活就是一团麻，顺着缠绕还好，一不小心绕乱了，要再想理出头绪来要费死劲。总说好人一生平安，可我纵观古往今来，得出的结论恰恰相反，好人一生多坎坷，恶人一生富贵多。做好人，一辈子背负太多，自己累，身边的人也累，倒不如做个市侩之人，懂钻营善拍马，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市侩的心难以揣摩，至少难见到真。阿谀奉承，奴颜婢膝，见风使舵，唯利是图，损人利己，虚情假意，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甚至“我是流氓我怕谁”。古有市侩，如吕布之类，为富贵可以数典忘祖，甘做三家姓奴，今人市侩，在文革中最兴风作浪，演尽了人间相互残害的悲剧。有时候我想，“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这样的句子怕就是古人对市侩最无奈的叹息了。

    人与人，关系微妙，活得真累。市侩盛行，好人举步维艰。好人多执念，一根筋，好人被市侩包围，不会左右逢源自然总是碰壁，好人被打击被毁灭被肢解得七零八碎，比如岳飞，硬生生被市侩小人害死。当下好多人养宠物，除了填补寂寞，恐怕最能拿得出手的理由就是人与动物之间的毫不设防了，人与人之间难见这样透明又执着的爱。好人无出路，只能向天长叹，诘问一句“老天，你怎么不睁开眼看看啊？”老天不回答，好人于是乎只能眼睛向内，用一句佛语说就是“不观生灭与无常，但逐轮回向死亡。”

    写到这里，心异常悲观疼痛。不知道究竟要怎样才能换来好人的一生平安。举目人世间，满眼皆市侩，转而做个市侩小人吗？能吗？对一个想要一辈子做个好人的人来说，这样的转变，会不会是万箭穿心？

    一定会是万箭穿心。

    我一直相信市侩之人多折磨，夜不能安睡，日不能安心的一定是市侩小人。与世道纠缠，与权力金钱纠缠，与自己纠缠，市侩之人一定是没有一刻安生的。一个人活在权力、欲望、得到与得不到之间，一定是最绝望最挣扎的。市侩之人永远放不下，放不下市侩，就永远得不到最实在的幸福。

    我活一世，我要什么？不过疏烟淡日，素面朝天罢了。

    你爱你自己，我也爱我自己。面对市侩者，不客气地说一句，对不起，我只能横眉，冷对。

    你爱你一时，却害了你一世。

    不值。

    不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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