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我们的教科书上一直说秦始皇灭六国是废除封建，建立中央集权，有利于国家统一和稳定的好事，但隔壁邻居日本却将封建（封土地、建诸侯）制度保持了一千多年，直到1868年明治维新时才彻底废除藩国制度。德川家康开创的日本最后一个幕府，德川幕府，更是维持了265年的国泰民安，远胜中国许多短命的王朝。

在德川幕府的封建制度下，日本的藩国（好比中国的春秋和战国）有近300个，藩国与藩国之间的交界处还设有“边境检查站”。德川家只是最大的藩国，形式上是代天子（即天皇）管理天下政务，虽然有权力废藩（必须有合适的理由，不能欲加之罪），但是一个藩国之内的政务，则是由藩主，也称“领主”全权负责，幕府是不会干涉的（也无法干涉）。当时的日本人不会说自己是“日本人”，而是自称“我是哪个哪个藩的人”。

藩国有几百个，自然良莠不齐。大的藩国还好点，小藩国的领主就真的是土皇帝。万一领主性格残暴，压迫藩内老百姓（主要是农民），那老百姓连说理的地方都没有。

德川家康在开创幕府时，也考虑到了这个问题。于是他就设置了一种“直讼”制度，就是藩国的老百姓可以直接到江户（现在的东京），也就是德川幕府所在地“直接告诉”，即告领主的状（今天的台湾依然把向法院起诉称为“告诉”）。一旦查实罪状确实，则幕府会对领主进行严惩，最严重的会剥夺领主之位（逼其退位，让给子女——换代），甚至废藩（即换其他姓氏，甚至从外藩来的武士担任领主——改朝）。

但是，这个“直讼”是有代价的，那就是不管领主最后是否被判有罪，告状之人都将被处以“磔”刑（日本的磔刑是把人绑在木架上，然后用长枪刺穿身体而死，类似绑在十字架上），必死无疑。

这样的处理方式，一是为了防止有人有事没事乱告状；二是投诉自己的领主，视为不忠，以下犯上，必须严惩。但是德川家康也说了：“必须给庶民一个机会，如果真的有人不畏死，用自己的生命告状，必然是有冤屈的，幕府必须主持公道。”

所以在德川时期，有不少到江户“直诉”的人，而且其中不仅是为了个人利益，很多都是为了自己的村子或家族而出头。因为必死无疑，所以临行之前，都会安排好后事，然后泯然赴死。

即使在德川幕府那种等级分明的封建制度下（武士特权），也会开一个口子，给民众“以下犯上”的机会，一个贱民可以扳倒自己的领主。虽然用现代的眼光来看，以命相抵的代价毫无道理也极其残忍，但其中包含了一种朴素的价值观：“一个人如果连命都不要了，那他肯定是遇到了天大的冤屈，这种声音应该被听见，问题必须得到处理，因为没有人会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必须给死者一个公道”。

                                                      痴魔居士

                                                 2023年6月4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