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全人类与爱身边人

                                                                         荻野诚人

                                                                         痴魔居士译

    “爱全人类易，爱身边人难”。

    这是苏联反体制物理学家萨哈罗夫来日本时，引自苏联诗人的一句诗。多年以来，我苦苦思索却不知道如何用言语表达的那种想法，当我读到这句话时，醍醐灌顶。心中为之一颤。

    让自己爱全人类是件简单的事。只需参加各类志愿者活动或者捐款、献血、募集签名、投稿等活动，就可以被自己无私的爱所沉醉。与之相对的，除非是跟自己臭味相投或者利益共同的身边人，否则想要爱对方比登天还要难。最典型的例子就是婆媳关系。

    为什么如此之难呢？只因为身边的人无论什么事都跟自己作对，让自己觉得不爽。关键是不管自己多么讨厌这个人，多么想离开这个人，却避无可避，每天都得见面。而“全人类”离开自己十万八千里，也不会惹自己生气。想忘记的时候，轻轻松松就可以忘记，需要的时候又马上可以从脑海里翻出来。所以“全人类”真是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好玩意。爱“全人类”真是不费力气。

    每当我看见有人费尽心血，努力想跟与自己八字不合的家人、格格不入的邻居乃至同事搞好关系时，真是打心眼里佩服他们。这些人心里面在泪流满面，却打落门牙往肚里咽，为的就是去爱身边的人。最最伟大的地方在于，这些人从来都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伟大，根本不会去高声宣扬自己的作为。自然也不会被社会所关心。

    与之相对的，不需要泪流满面，不需要打落门牙，就可以做到“爱全人类”。更妙的是因为“爱全人类”的牌子响亮，很容易就引起社会关注，得到表彰的机会也多，所以可以觉得自己高人一等，获得无与伦比的优越感。进而占领道德的制高点，以此为资本，可以批评那些没有去“爱全人类”的人是心胸狭隘。由于自己做到了“爱全人类”，志得意满，于是掩盖了自己做不到爱身边人的问题。

    但是，爱全人类与爱身边人殊途同归，本身并无什么优劣高低之分。近在咫尺的妻子、远在异国的难民，都属于全人类的一部分。如果不爱身边的人，有什么资格说自己爱全人类呢？所谓爱全人类，如果缺少了对身边人的爱，还有比这更苍白无力的东西吗？最终只不过是证明自己是缺乏爱的人——不管是何种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