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青篇

我在学校的后门一家小店碰见萧生和风十四。彼时，他与她头抵着头共同喝着一碗蛋花粥，那是那家小店的招牌点心。

萧生没有瞧见我。我冷笑，他怎么会瞧见我呢？

他手中正握着一只雪白调羹，满满一勺的浅黄色粥，他小心翼翼吹凉，送至风十四口中。风十四微微侧头尝一口，望着他的眼睛笑。萧生就脸红了，我从未见过他脸红的样子，哪怕我们曾经恋爱过一年。

风十四果然是娇美的，媚眼如丝，我见犹怜，难怪萧生要倾倒。我身为女子，也不免动心。

我心酸，看得出来，萧生极爱她，温柔为她拂开鬓垂下的柔软青丝。

我忽然憎恨，我的头发怎么那样短，远远望来像个足球。

萧生也曾经抚摩我的头发，现在想来，是否像在抚摩一只刺猬的脊背。

想来她亦喜欢萧生，否则怎肯容他这样亲近。

这女人，是一支鲜艳的红玫瑰，然而多刺。刺到几多男生。

萧生自有他的好处，忠实诚恳。

然而我们分开，我灰心。

眼睁睁看他们离开，萧生主动牵她的手，是十指交握那种。

每一根手指到牢牢扣住对方的。

那样亲密而温柔。

看得我眼睛酸痛到几欲滴血。

他从不曾对我这样。

他不是会这样对女生的人。

从不晓得这样春天的风，会比冬夜的更凛冽刺骨，一刀一刀几乎要割开我的骨头来看个究竟。

我承认，我软弱，哪怕我傲啸整个学生会，我的精明强干，不让须眉分毫。

我阿青，怎肯比男人的坚强缺少许。

打落牙齿和血吞，生生把眼泪吞回眼睛里。拍一拍柜台，大声道：“给我来碗蛋花粥。”

老板奇怪地看我一眼，“哦”一声，旁边的小妹却说：“你瞧刚才出去那个女生，衣裳多漂亮。”说着有意无意扫我一眼。

我气结，我晓得她是在说风十四，浅桃红色的及膝裙，雪雪白的纱衫，柔和似天边一抹月色。

而我，蓝色牛仔裤，烟灰色的长袖衬衫，整个人无端失了颜色。

蛋花粥端上来，我咽一口，皱眉，好像味精放太多，舌头发苦。

我失望搁下调羹，叹息，是否每一个男人，都爱风十四这样的妩媚女子？

风十四篇

我晓得她是阿青，化作灰我也认得。虽然我从不和她正式碰面过。

我曾经无数次在网络上搜索关于她的新闻和照片，她永远是意气风发的样子，精明强悍。

私下里，我已与她有无数次交锋。

每次我都自惭，阿青有阿青的美，是我所极度匮乏的。强悍得像夏夜里那种草木辛辣的气息，风头无人可迫近分毫。

我亦晓得，萧生与她在一起时，是真正喜欢她。

尽管我早得知，他们每次约会不过是在教室自习。

反而叫我羡慕。

她是坚强的，哪怕与萧生分散。

而我，恐怕在萧生眼中，是柔弱的，需要怜惜和保护。

我多次，我都分不清，萧生对我是怜惜还是爱情。

我迷惘。

我情愿自己相貌普通，或许更易肯定真心。

我对萧生患得患失，我想，我是真在意他。

我庆幸，方才萧生没有看见阿青。

总觉得，我是不如阿青的。还没比较，就已自惭形秽。

急急拉了萧生走，他的十指紧紧扣住我的。

微觉安心。

然而还是计较，或许，男人更欣赏坚强的女子，偶尔一点柔弱流露，更让他们怦然心动。

萧生篇

风十四，不是《萧十一郎》里那个骑最快的马，爬最高的山、吃最辣的菜、喝最烈的酒、玩最利的刀、杀最狠的人的风四娘。

她是温柔妩媚的风十四，眼睛明亮，会凝神望着我，恍若秋水。

阿青，不是《越女剑》里那一个容貌秀丽、弱质纤纤的青衫女子。她的强干，我虽然是男子，亦要自叹弗如。

分手那一夜，我想，若阿青挽留我，我必不会走。

可是她是阿青，她没有。

哪怕她心里的泪光凝结成晚来白霜。

而风十四，是我温柔的回归。

牵住她的手，我晓得一个男人的爱需要被懂得和柔软的情绪包裹。

我欣赏阿青，疼惜风十四。

她们都是极好的。

虽然，风十四很想坚强如阿青，阿青也十分愿意温软如风十四。

她们互相羡慕。

其实不用。

我只觉得，在身边的，才是最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