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转眼,就到了日历里叶黄的时节。
丽江的叶子倒不怎么黄,它们绿得疲惫,还一直撑着挂在枝头上,像难得盛装出门吃酒宴的女人,舍不得脸上新调的好颜色,回家也迟迟不卸妆,怕卸了寂寞。其实不卸也寂寞。我看这胶着样子,不入深冬,丽江的树木是断断不会掉一丁点儿叶片下来。它们绿得一致。断断无参姿多态之感,在枝上晃悠着,随风摇摆。我记得即便在最冷的时候,它们依旧有一个最好的仪态:能在枝上挺着就挺着,挺一天算两个半天,黄了老子也不落。
今天不说叶子,它爱落不落,今天只说理想主义。
这四个字好吓人,写出来我就后悔了,它完全不受我智力的控制,大到无边无际,令人难以描绘。同时陌生而诱人,像我从来没有用过的某款名牌包包,我无数次见过它————在别人身上。
我听过许多人说,他们一生中最美好的时节是童年。喔,童年!多么令人愉快的两个字,想起来我就笑得心领神会,意味着香甜的奶香、毛绒玩具、暴饮暴食、打比自已年龄小的小朋友、亮片公主裙以及不负责任的允诺。我这么说也并不是全无根据,七岁之前,我是个不折不扣的理想主义者,我曾允诺过许多亲戚女眷,当她们把我抱在怀里、搁在腿上、背在肩上的时候,我信誓旦旦说,等我长大了我要孝敬她们:给姨妈买一车猪肉,给姑妈买许多首饰,把二表姐接到城里来过好日子......时光带走了我的诚信,姨妈直到前几年老死了也没能等到我的猪肉,二表姐眼见我在城里的日子过得跟新浪微博里一样摇摇欲坠,连来串门的心情都没有。可敬的姑妈终于已经老到不需要任何首饰了,喔,多么令人伤怀,她曾是远处闻名的清丽美人,如今脸上遍布沟壑,白发丛生————还不忘托人捎话给我,希望我能常回家看看她三弟。
她三弟,就是我爸。
我爸不这么想,他总是在电话里说:”别回来,别掂记你妈,搞事业要紧。“好像他的大女儿真的在外面干着很大很了不起的事业,搞得一事无成的我很羞愧。在他的记忆里,大女儿的形象一直停留定格在志存高远的七、八岁。
不说了,时间于我们每个人太残酷了。
尤其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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