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年纪越大,就越不想说话。
估计照这样下去,我曾经如此热爱罗嗦的人,将来连遗言也计划省了。死亡是多么美妙而神秘的体验,机会只有一次,我得屏气凝神地迎接它,感受它,哪来闲空与活蹦乱跳的人们一一话别。国人好生恶死,与之论及死,就好比掘他祖坟,视之为大大的晦气。人们不愿离开现世,希望千秋万代永远活着,肉身实在是颓得不能再用了,也盼着精神不朽,“永远活在人民心中”,实在是好笑得很。
博尔赫斯在他的《永生》小说里描绘过世界上存在过一条永生之河,饮过此河之水的人将永生不死。结果是他们对生的趣味麻木到连站立的兴趣都丧失了,终年躺在地上,任由鸟在身上筑窝,指甲缝里生花长草。怜悯心也不再,眼看着同伴滚进深坑,口干舌燥,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也不闻不问。他们过了七十年后才扔下一根绳索拉他上来。
由此看来,我们热爱活着,是因为生有期限,而谁也不知道死会死多久?

我经常遇到有人发表对某某某穿戴着装的看法,有趣的是鲜有人嫌对方落伍,往往是清一色攻击其奇特与出位。对于落后于已的同类,人们乐意将宽容尊贵的给予。若事物已超越于已的经验与现有状态,比如目击一个难以言喻的人的穿戴,就会引发一场语言暴力的狂欢。人们认为你这么上街就是默许了他的渲泻。既然你胆敢将肉身的包装搞得如此小众,就是在无援助的情况下挑战我们公共的秩序,无论他平庸成什么样儿,也在那一时刻拥有了上来踏一脚的资本。如果漫骂也是一种原罪,在漫长人世里,你还能找到比骂人家穿衣服古怪这更低成本的攻击吗?
作为一个裁缝,基于职业花样翻新的需要,我同情世界上所有奇特而饱受争议的东西。
2010年的最后一天,我坚硬得像花岗岩石头,对于即将到来的新的一年没有寄语,没有期盼。梦想早已量化,切成很多步骤,只等候一步步沉默地占领。
加载中,请稍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