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州火车站售票大厅里,我尾随着长长的人流缓慢移动到他的面前,长着一脸痘的小青年侧着脸对着我,眼睛盯着电脑屏幕,也许是根据他昨晚电视上所听来的摇滚节拍摇晃着他满头碎卷的脑袋,冷漠而职业的声音透过传声器飘来:“到哪?!”
“今天晚上往昆明有票吗?”
“有,要吗?”他的手指落到键盘上,麻利地准备敲出一张票给我。
“等等————那,今天往贵阳的票有吗?”
“有,你要几张?”
“慢着————那,今天往怀化的票有吗?”
“有,你要吗?”他倏的转过长满痘的脸凑近了玻璃,很不耐烦地补了一句:“你这人,你到底要去哪?”
我也凑过了他的脸,隔着玻璃我低声对他说:“这三个地方,哪儿有卧铺我就买票去哪。”
他展露了难得一见的笑颜,愉快地轻轻吹了一下口哨,用他以为只有他自已才听得见的音量,脑袋一左一右摇得更欢了,嘴巴也没闲着,他对我说:“往昆明的只有站票,往贵阳的只有座位,往怀化的还有最后一张硬卧和七张软卧————不如,你就要怀化的票吧,别软卧了,硬卧就行了,你看呢?”
“那行,就要怀化的,就要硬卧。”
我付完钱,他丢过来一张通向湖南怀化的车票。当我即将转身离开时,他舍不得我走,因为他刚刚发现他这份职业的有趣。他长满痘儿的胖脸蛋贴着脏玻璃,低声对我转过身的侧影说:“哟,我刚才忘了提醒你干嘛不问我有没有云南罗平的卧铺,罗平啦,你晓得那地儿吗?就开油菜花儿的地方。啧啧,听说不错啊。”
我还没有来得及回答,他已经从昨晚电视里摇滚的节奏时醒来,在冰冷大叫:
“下一个!”
加载中,请稍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