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屋
(2008-11-14 14:45: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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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谈 |
小屋不大,一里一外一共十八平米,平均一间只有九平米,屋里有一些老式的桌椅显得很陈旧,灰砖铺地,墙皮已经开始脱落,只有窗台上的那盆绿色的吊蓝在阳光下油光发亮,是小屋的唯一奢侈。小屋在她的家族中算不上一个妩媚女子,把她摆在城市里就好像走在都市大街上的一群漂亮洋气女孩中混了一个从乡下来的穿布衣布裤的小丫头。然而我喜欢她,看见她我就想起了蓝天白云庄稼田野,我喜欢她的纯情自然原汁原味。
最让我欣慰的是小屋向阳,就是小屋能享受到太阳的光芒,早晨起来一抹阳光从窗户射进来,简陋的小屋顿时四壁生辉,瞬时就能给我带来一天的好心情。
小屋临的小街是一条柏油铺的马路,斜对面一盏路灯,旁边是一家小饭店,简单如小品布景。每天早晨最先出场的总是小饭店里卖油条豆浆的年轻女人,清脆的叫卖声划破了黎明,新的一天便开始了。
蹲在路灯电线杆的脚下喜欢蘸着口水数钱的是个卖菜的小贩,别看他人黑乎乎的,可他的菜很鲜嫩,夏天卖西红柿,黄瓜,青菜,冬天是白萝卜,红萝卜、土豆,大白菜。他默默地坐在那里,一坐就是一天,除了下雨下雪,一年四季从不缺勤。小街偏僻人少,一天能有多少人买他的菜?他赚的钱够养家糊口吗?看见他我不由得就有几分惆怅。
离卖菜小贩不远是一个补鞋的老人,他的头发已经花白,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工作服,膝盖上放一块不太干净的军绿帆布,身旁的一边是盛着补鞋工具的木箱,一边是放着补好的或没补好的鞋。我的鞋坏了经常到他那里补鞋,有时钱不够老人就说算了,街坊邻居的抬头不见低头见,算那么清做什么。我就说那我以后补鞋就不给你钱了,他说那可不行,不给钱我靠什么养家糊口?紧接着笑了,深深浅浅的皱纹都在笑,让人感到很温暖。
独自在小屋时心里常常很快乐,这时自己真正成了一个自由人,可以自由自在地想些问题,思索需要闲,需要静,需要孤独,在繁华的环境中,人不可能有思索,而一个人独处,最益于思索。也许是围绕某人某事解决具体问题的思索,也许是完全没有实际意义的空想、幻想、梦想、一种信马由缰的胡思乱想,一种任由思绪狂舞放纵灵魂张扬的神游遐想。思及开心得意处一个人哈哈大笑,想到伤心悲凉时独自潸潸泪下,这时候小屋的世界是我的,不必害怕有人说什么。
一个人独处,一切行为没了约束,孩童年代的我是一个喜欢美又害羞女孩子,这时我尽可以把一些平常喜欢而有不敢穿的衣服拿出来享用一下,可以穿件最时髦小姑娘的连衣裙在小屋里跳舞,也可以穿件大人们古式的旗袍在小屋踽踽而行。也可以在床上打个滚,或者背靠沙发脚放在茶几上啃苹果,不必担心有人说我的行为不雅观。有时也喜欢随口哼几句小曲,那不是给人听,也不是自我欣赏,更不是为了什么比赛的练习,纯粹是高兴随口哼出来的,也不去管它成不成调子,想怎么哼就怎么哼。
一人独处时我最喜欢做的事,就是选一个最为舒服自在的姿势,靠在床头软枕上或半卧在被子上,读一本自己喜欢的书或报,比如,《青春之歌》,《少年文艺》,《红楼梦》等等,不是为了获取信息,不是为了增长知识才干,不是为了开阔眼界和学习技能,而是一种纯粹的心神沐浴和洗礼,享受一种阅读的愉快。看得时间长了,一种不自觉的慵懒便轻袭过来,于是把书丢一边,含着阅读愉快的微笑睡过去,醒来时一天什么也没做就过去了,心里不免有几分惋惜。
有时也叫来几个朋友在屋里小聚,小屋小放不下餐桌,就把里面的四腿桌搬到屋的中间,几个人坐在凳子上,几个人坐在床边,桌上摆几样小菜,几样小吃,有些饮料啤酒,边吃边说,山南海北,同学,老师,家人朋友,理想,事业,不着边际得神聊。大家知道几个人一聚重点不是吃,是说,吃只是点缀。说到高兴处就开怀大笑起来,我的朋友小程就最会讲笑话,别人笑得身体发颤,她可好像没事一样仍一本正经地讲这讲那,于是大家笑得更厉害了。
有时是和我的密友,在小屋里说说知心话,这时我就把小屋的氛围弄得神神密密的,把门关上,把窗帘拉上,我们两个人坐在床上,背靠着墙,脸对着脸悄悄地说着话儿,年轻女孩子心中的秘密自然和爱情有关的话题,心里的秘密自然要流向自己认为最可信的人,说完了,还要互相警告着对方,这是秘密不能往外说。
从繁华走进小屋就像从现实走进久远,长途行走的疲倦,工作的劳累,心情烦躁,就会冲洗得干干净净。小屋里完全是另一种境地,顿时就会让我清新气爽,有一种说不出的舒服,小屋不是什么名胜古迹,但却有她独特的魅力。
现在我再一次地亲近了她,孩童年代的往事戏剧般真实地在眼前再现,顿时一种十分温馨感觉像水一样漫上来。院里那棵老榆树还在,几只母鸡在旁边觅食,一只公鸡围着母鸡们嘎嘎地叫着,麻雀们叫着从头顶飞过。平常的场景却让我着实地感动了,我想起了孩童时代的傍晚,总是在这棵大树下,听大人们讲故事,我老爷早年跟着戏班子走南串北,肚子里装着不少故事,夏天的傍晚时分我和老爷常常在这里乘凉,我就缠着老爷给我讲故事,四郎探母,穆桂英挂帅,花木兰从军,我百听不厌,老爷一边用手扑打着身边的蚊子,一边慢悠悠地讲着,听着听着就靠着老爷的腿睡着了。
靠东墙的指甲花依然开得很旺盛,记得在孩童时代在夏天,还有一件最快乐的事就是让姥姥给我染红指甲,傍晚吃过晚饭后,姥姥就把指甲花的花瓣一片一片摘下来,放在一个碗里,用木杵捣烂,在拌少许的碎盐,燃后用手捏起一小撮放在指甲上,用指甲花的叶子包好,在用白线栓牢。睡一觉,第二天早晨把绑在手指上的线解开,指甲就变成红的了,我就快乐得像蝴蝶一样张着小手满街跑。
看着熟悉的老院,熟悉的老屋,东墙根熟悉的指甲花,姥姥慈祥的笑容就浮现在眼前。姥姥曾多次地站在老院的门口,叫我回去吃饭,也曾多次地站在老院的门口目送我去上学。每当我的考卷得了满分,姥姥就高兴地拿着我的考卷走街串巷地让人看,而如今我也为人之母了。
我的孩童代年如果是一朵鲜花,那么小屋就是培育鲜花的花房;我的童年如果是一副飘逸的画面,那么小屋就是独具匠心的画框;我的童年如果是一罐蜂蜜,那么小屋就是贮藏蜂蜜的蜂巢,怀念童年时的小屋,那个梦开始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