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签:
情感 |
记的在我上小学二年级时,因为家境不好,兄弟姊妹又多,所以我是跟随奶奶生活的。一次大年三十的下午,家家鞭炮不断,喜气洋洋。我正在邻居家“过家家”、放鞭炮玩的不亦乐乎。胡同里传来奶奶低沉而有些沙哑的声音:“小国,小国……”听到奶奶唤我,我飞也似地从邻居家跑出,看到奶奶已站在胡同中间,脸上有些嗔怒。我低着头故意不看奶奶的脸色,快速地往家溜。由于当时我家没有外门和围墙,我刚迈进院内,见院中间已放好了一个小方桌。上面摆着几幅鲜红的对联和用面粉在勺子里熬成的浆糊,黑漆的门也被奶奶擦的锃亮。
我急忙走到小桌旁,拿起一幅对联,用手指从勺子里挖出浆糊,然后均匀地涂在对联的背面。我抬起头,看到奶奶从胡同里往院内走来。她那被裹过的小脚,好象过年包饺子用的擀面杖,又尖又细,再加上她微驼的背,走起路来一蹶一蹶,仿佛皮影戏里的小木偶滑稽好笑。奶奶越走越近,我连忙低下头,用眼睛偷偷地瞟了一下奶奶,看到她正瞅着我,满脸的皱纹堆在一起,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奶奶的笑不是大家闺秀式含蓄的笑,也不是“嘿嘿”的傻笑,更不是那种清脆爽朗的大笑。她的笑很特别,从不笑出声来,每当我看她的时候,她的笑会嘎然而止,脸悬在在半空。
“小国,奶奶去贴对联,你看着贴的正不正。”奶奶的话音刚落,便从我手中接过一幅抹过浆糊的对子,抬起她的小脚,往堂屋门口走去。
“奶奶,还是我来贴吧。”我看着奶奶的背影,匆忙答道。
奶奶停住了她小脚的挪动,转过头来板着脸说:“你还小,下一年才行。”说完她弓腰抓起一个小木凳,放在堂屋门口,然后抬起脚,身体摇摇晃晃地站了上去,仔细地把对联摁在门框上,又用手掌轻轻地在上面扫了扫说道:“小国,你看正吗?”
我左右描了描大声说:“奶奶,正哟。”
“那好,快把横批拿来。”奶奶气喘嘘嘘的说。
我快速地跑过去,把横批递到了奶奶手里。奶奶踮起脚尖,仰起双手颤巍巍地把横批贴上抚平,才从小凳子上下来,我提到嗓子眼的心也随之放下,此时奶奶已是满头大汗。
我看到奶奶刚贴上去的横批写着:一年又一年,感到好奇就问:“奶奶,别人家的横批都是四个字,我家的怎么五个字呢?”奶奶拿起挂在胸前的小手绢,边擦汗边说:“这是我专门找人写的。”
“奶奶,别人家的横批都是吉庆的词,我家为什么写一年又一年呢?”
听到这里,奶奶坐在小板凳上,把我搂在怀里,叹了口气说:“孩子,过年对你们来说是热闹,对大人来说是一个关口呀。”说到这里奶奶用手抚摸一下我的头继续说:“奶奶多么想给你买一身过年的新衣服,可都做不到……”
我感到奶奶的沙哑声音里多了一丝的哽咽,连忙说:“奶奶,我不要新衣服,只要过年好吗?”
奶奶低头看着我,脸上堆满笑说:“孩子,你会一年年的长大,奶奶也会一年年的老去,这不是一年又一年吗?”虽然这次奶奶的笑在我看她时并没有收去,但是她的眼中闪现出了晶莹的泪花……
奶奶已过世多年,每每忆起,常使人潸然泪下。春联贴了一年又一年,岁月如梭,我也已有自己的儿女,再也不愁过年的新衣,可每当看到春联时,奶奶晶莹的泪花就会浮现在我的脑海中,她让我懂得在平淡、平静、平凡的日子里,还应该珍惜点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