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载中…
个人资料
收获
收获 新浪机构认证
  • 博客等级:
  • 博客积分:0
  • 博客访问:1,454,882
  • 关注人气:9,789
  • 获赠金笔:0支
  • 赠出金笔:0支
  • 荣誉徽章:
正文 字体大小:

2015年11月19日

(2015-11-19 20:20:35)
标签:

杂谈

尹学芸《士别十年》

 (2015-11-13 14:39:13)
2015年11月19日转载

官僚体制下的一曲人性悲歌

                                                           王春林

最近一个时期,读来感觉特别沉痛的一部中篇小说,是尹学芸的《士别十年》(载《收获》杂志2015年第4期)。作品的标题,很显然来自于“士别十年,当刮目相看”这样一个典故。典故的原意,是说在经过了十年的人生历练之后,当年的“士”已经发生了堪称脱胎换骨的重大变化,致使曾经轻视过他的世人也不能不对他另眼相看。但尹学芸对于这一典故的征用,却是反其意而用之的。在尹学芸这里,所谓的“士别十年”之后,她所看到的乃是一种惨不忍睹的人性沉沦与被异化情形。在阅读《士别十年》的过程中,我总是会不由自主地联想到王蒙那篇写作于1950年代中期的小说名作《组织部新来的青年人》。之所以会形成这种联想,关键原因在于,前后时隔六十年之久的两部小说,均取材于所谓的机关生活,都在关注表现年轻人进入机关工作之后所发生的种种人生与精神变故。但同样差不多的取材,年轻人的实际境遇和最终结局,却有着天壤之别。《组织部新来的青年人》中的初生牛犊林震,虽然在进入机关工作之后也遭遇了种种工作与情感困扰,结识了刘世吾这样一位面对任何工作都以一句“就那么回事儿”的口头禅应对的官僚主义者,但他坚定的理想主义情怀却并未就此而放弃,到小说的结尾处,他仍然“坚决地、迫不及待地敲响了领导同志办公室的门”。 王蒙笔下的林震,之所以遭受种种挫折之后仍然“回也不改初衷”,仍然还能够葆有对工作与生活的理想主义激情,究其根本,与作家所置身于其中的1950年代那样一个特定历史时期整体上一种理想主义氛围的制约影响存在着不容剥离的内在关联。当年的林震可以在受挫后依然葆有理想主义激情,那么,到了六十年之后的当下时代,林震的同类们进入机关工作后的实际情形又当如何呢?在认真地读过尹学芸《士别十年》之后,我们即不难发现,情况不仅绝对不容乐观,而且恐怕还更要严重许多。

《士别十年》中的“士”,既指小说中的视点性人物郭缨子,也指那位民俗研究所的主任苏了群。十年前的郭缨子,曾经有过一段在民俗研究所工作的经历。那时候的她,真正可谓充满着青春朝气,不仅热衷于诗歌写作,而且个性十足,有着足够自觉的人性尊严。用叙述者的话来说,十年前的郭缨子,“看事物总是一厢情愿,见不得任何形式主义,眼里容不得一粒沙子。”既然容不得一粒沙子,那当然就不可能容忍接受机关一把手季主任的一再骚扰:“他环住郭缨子的腰,让她贴紧自己,迅速扭动屁股蹭了蹭。郭缨子感觉到了一段坚硬的物体顶在了自己的下身。可她懵懂,没想清楚是怎么回事。后来又发生了一次,她使蛮力气把季主任推开了。季主任朝后踉跄时撞翻了脸盆架。半盆水和那脸盆哐啷哐啷在地上跳舞。”到最后,忍无可忍的郭缨子终于当众做出了激烈的反抗,与季主任彻底闹翻了:“季主任开玩笑地把酒杯端起来往郭缨子的嘴里倒,结果郭缨子一抬胳膊,把酒杯打翻了。酒水泼了季主任一脸。”得罪了机关的一把手,郭缨子的顿陷孤立,就是一种必然的结果:“就是在五台山回来不久的事,她觉得自己在单位没有活路了。单位里的人谁都不理她,连苏了群都不在人前正眼瞧她。只有转过身去,身旁无人,苏了群才会悄声关照句什么,窝着头,嘘着声音,像特务接头一样。”这种极端的孤独感,让郭缨子倍觉抑郁。终于,在生吞了三十片安眠药自杀未遂之后,父母亲动用一切力量帮助她调动了工作单位,离开了那个民俗研究所。

然而,十年之后出现在苏了群面前的郭缨子,却很显然已经判若两人。离开了民俗研究所之后,郭缨子调入县里一个主管“精神文明”的单位工作。让苏了群倍感惊奇处在于,当年那位个性十足到不食人间烟火程度的郭缨子,居然脱胎换骨,成为了这个“精神文明”单位处理日常事务时简直就是八面玲珑的办公室主任。这一点,集中表现在她喝酒这一细节上。因为在苏了群的记忆中,郭缨子滴酒不沾,所以,眼看着服务员要给郭缨子倒酒,苏了群才会竭力予以阻拦。与苏了群的竭力阻拦形成鲜明对照的,是“郭缨子毫无表情地看着服务员往杯子里斟满了酒,那些透明的液体像泉水一样咕嘟咕嘟往外冒。”能够大口大口地喝酒倒也罢了,关键处还在于,酒场上的郭缨子特别善于领会把握机关一把手魏主任的心思:“这种场合郭缨子基本上吃不了多少东西。她得留意观察魏主任的脸。魏主任需要什么不需要什么都要通过脸上的表情来传递。”十年前的郭缨子因为喝酒一事而让季主任下不来台,十年后的她竟然成为了魏主任手下相当得力的办公室主任。办公室主任意味着什么?既意味着察言观色,也意味着左右逢源。总之一句话,在现行的社会体制下,一个合格的办公室主任,必须成为一把手肚子里的蛔虫,要能够彻底领会并贯彻领导的全部意图。虽然尹学芸并没有详尽展示十年的时间里究竟发生过那些故事,但从一位个性十足的年轻人,到一位棱角被完全磨平的办公室主任,我们却完全能够想象得到,郭缨子的精神世界经历过怎样一种惨烈的蜕变与扭曲过程。却原来,作家所谓的“士别十年,当刮目相看”,到头来居然落脚到了这个地方。

但需要注意的是,十年后的脱胎换骨人性沉沦者,却并不仅仅只是郭缨子一位,苏了群的人性蜕变,也一样出乎读者的意料之外。在郭缨子的心目中,当年身为民俗研究所副主任的苏了群,同样是一位精神节操的坚守者:“那时他还年轻,精干,写的杂文隔三差五上晚报,郭缨子很崇拜他,把他当作自己的偶像。”因为杂文是一种针砭时弊的特定文体,所以,尹学芸的特别强调苏了群写杂文,就意在凸显那个时候的苏了群其实是一位愤世嫉俗的人,是社会弊端的批判者。他们之间精神同构心理的存在,乃是苏了群得以成为郭缨子精神偶像的一个先决条件。因此,在郭缨子看来:“老苏是一个好人,是一个仗义执言的人,是一个品德高尚的人。……苏了群有许多优秀品质,在郭缨子的心目中留下了美好的印象。”“当年如果苏了群是单位的一把手,郭缨子说什么也不会走。尽管那个单位既无钱也无途。就是因为他不是一把,郭缨子才义无返顾地换了单位,而且,发誓从此不再回去。”但就是这样一位曾经的精神偶像,十年后再次出现在郭缨子面前的时候,却轰然坍塌了:“印象中的苏主任从不是这个样子,他是一个祥和、豁达的人,能容难容之事。……十年不知他经历了怎样的心路历程,让一个原本醇厚的人,改了性情。”苏了群的蜕变,集中表现在他和陈丹果之间的关系上。但在具体分析他们之间的关系之前,我们却必须首先认识到尹学芸在人物形象塑造方面对于一种双重同构关系的特别设定。所谓双重同构关系,就是指十年前的郭缨子,可以被看作现在的陈丹果,而现在的苏了群,则可以被看作是十年前的季主任。正因为敏感地意识到了这一点,所以专门会原单位看望苏了群的郭缨子才会匆匆离去:“苏了群,孙丽萍,陈丹果。怎么琢磨怎么觉得那些场景和人物都眼熟。十年倏忽一瞬,今天和昨天不过是彼此复制。也许苏了群说得对,陈丹果是有些像自己。……那么苏了群像谁,像季主任?”于是,“郭缨子的心里‘咯噔’了一下,有些疼。”假若说陈丹果像郭缨子说明着郭缨子的人性蜕变,那么,苏了群的像季主任,则显然说明着苏了群的精神沉沦。真正的可怕处就在于,在苏了群从位置上取代季主任的同时,他曾经一度坚持的精神操守也彻底消失不见了。实际上,也正因为苏了群蜕变成为十年前的季主任,不断地骚扰年轻的陈丹果,才会最终致使不甘心就范的陈丹果不幸坠楼身亡。虽然叙述者并没有明确交代陈丹果究竟为何坠楼,但只要我们把苏了群坚持要她来办公室泡茶以及她坠楼前打给郭缨子那长达五十分钟的电话这两个细节与她坠楼而亡的结果联系在一起,致使她死亡的原因也就自然浮出了水面。

实际上,也正是陈丹果突然坠楼而亡的事实极大地刺激了郭缨子,促使她开始自觉地思考追问苏了群何以会发生前后反差如此之大的精神蜕变:“苏了群呢?他的变化又始于何时?”“那个遥远的、被自己认为才华横溢、品德高尚的苏了群,有着安静、沉着眼神的苏了群,曾让郭缨子感到很可靠,很安全的苏了群……是在哪里破碎了?”或许是由于叙述视点限制的缘故,作家并未直接给出苏了群究竟为什么破碎以及何时破碎的答案,但却给出了郭缨子自己之所以人性蜕变的答案:“她记起了曾经的自己,那些个写诗的日子,不若尘埃。变化是从哪里开始的呢?她搞不清。”“但有一点有迹可循,当年她到了新单位,就下定决心收起所有的锋芒。她不想让父母太担心。她竭尽全力想成为苏了群赞美的那种人,让所有人刮目相看。”事实上,也正是锋芒的这一收敛,使她的人性世界最终蜕变成为现在的这个样子:“只是,收起了锋芒……却绝不是眼下的样子。眼下的样子,就像软体动物,没有骨骼和筋脉……她一直在顺着河水漂流,不知不觉飘出了溢洪道,自己却浑然不知。”这里,显然存在着一种“温水煮青蛙”的可怕效应。在机关工作中曾经严重受挫的郭缨子,进入新单位后本来只是想着能够对自己的锋芒毕露稍有收敛,她根本想不到,久而久之一再妥协适应环境的结果,竟然会蜕变为一个锋芒与个性尽失的“软体动物”,会成为一个八面玲珑的办公室主任。依此类推,郭缨子的情况如此,苏了群的情况则也同样会如此。情况的严重性在于,郭、苏两位精神蜕变的结果,居然会是陈丹果坠楼事件的发生。

陈丹果坠楼事件的发生,身为机关一把手的苏了群固然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但看似与此毫不相干的郭缨子,认真地说起来却也难脱干系。原因在于,坠楼前的陈丹果曾经给只是有过一面之交的郭缨子打过一个长达五十分钟之久的电话。正是通过那次意外的通话,郭缨子方才得以了解到陈丹果那如同当年的自己一样置身于民俗研究所的极端艰难困境。尽管郭缨子内心深知陈丹果的坠楼与她在机关的艰难困境密切相关,但等到事发后两个警察前来调查了解情况时,郭缨子却对他们撒了谎。撒谎的原因有二:“首先,她不能给自己找麻烦。给自己找麻烦就等同于给单位找麻烦。她是中层干部,不能成为舆论焦点。其次,陈丹果那一晚纯属胡言乱语,她说了那么多的话,并没有明确的指向。既然她自己都不明确,郭缨子又怎么能把方向提供给警方呢?”为了明哲保身,郭缨子最终以谈论诗歌为由应付搪塞了警方的询问。一直到小说结尾处郭缨子与苏了群意外撞见,她才从苏了群那里了解到自己其实无意间扮演了一个“帮凶”的角色:“苏了群说,这不是秘密,大家都知道。案子为啥能结那样快,你的证词证言在关键时刻起了关键作用。”这突如其来的一击,使得良心未泯的郭缨子一下子意识到自身罪恶的存在,顿然陷入到强烈自我悔恨之中:“她对自己说,他杀,肯定是他杀,你们都是杀人凶手!……我也是杀害她的凶手,我们都是有罪的人!……自己对一个热爱诗歌的人,都做了什么!揣摩动机,提防戒备,没说一句实心话!面对花季生命的猝然消亡,自己落井下石,甚至不敢把真实情况告诉警方,你不是凶手是什么?”作家之所以要在文本中一再强调郭缨子与陈丹果都热爱诗歌写作,强调苏了群曾经是一位杂文高手,显然有着突出的象征意味。究其根本,所谓诗歌写作,所谓杂文高手,都可以被看作是一种个性精神的象征。这样看来,尹学芸《士别十年》最难能可贵的思想艺术内涵,就是真切揭示了现代官僚体制下人性沉沦蜕变的悲剧。当年曾经以生命捍卫个性精神的“士”,经过了十年的残酷时光之后,不仅没有让人刮目相看,反而彻底沉沦蜕变为锋芒尽失的“没有骨骼和筋脉”的“软体动物”,竟然在无意间扮演了“帮凶”的角色而不自知。从表面上看,悲剧的制造者似乎是诸如季主任与魏主任一类的机关一把手,但无论如何都不能不思考追问的一个问题就是,究竟是谁赋予了季主任、魏主任们手中的生杀予夺大权?就此而言,尹学芸《士别十年》对于现行不合理社会政治秩序的深刻批判意涵,就无论如何都不容轻易忽略

0

阅读 收藏 喜欢 打印举报/Report
  

新浪BLOG意见反馈留言板 欢迎批评指正

新浪简介 | About Sina | 广告服务 | 联系我们 | 招聘信息 | 网站律师 | SINA English | 产品答疑

新浪公司 版权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