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镇伟:后现代的歪打正着(四)(刘镇伟王樽)
我是模仿孙悟空
王樽:因为看过《大话西游》,对《情癫大圣》就比较期待。坦率地说,《情癫大圣》让我很失望,有种类型不清、用力过猛的感觉。谢霆锋和蔡卓妍好像也不大适宜演喜剧,很勉强,看着不舒服。尤其让我悲哀的是,影片中反复出现“爱你一万年”之类大家耳熟能详的台词。虽然只是不太重要的情节,但怎么能这样重复自己的东西呢?!我就有些为你难受,一个人模仿别人是可以理解的,因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局限性,需要从别人那里获得灵感,但模仿自己却是可悲的。
刘镇伟:你像我妈妈一样,(笑)太爱我了,给我很多想法。像妈妈对儿子,总希望他有更好的表现。但是我常常对我妈妈说,让你的儿子更快乐一点。(笑)
王樽:但总可以尽量避免重复自己的东西。
刘镇伟:我开始就说了,我从来没想过做伟大的事情,但是所有人都让我伟大。我不能为别人而生活,那样我一定不快乐。我所有的快乐,不是因为别人评价我才快乐。但是,这并不代表我不相信他们,我不会介意他们要求我。但是我这样拍,就是为了要快乐、快乐。
王樽:《情癫大圣》是一部特别难说的作品,科幻,爱情,喜剧,好像都是又好像都不是,笑也不是,哭也不是,没有你以前悲喜剧笑中带泪的效果。我在看这部电影时,印象最深的都是些特效,《黑客帝国》、《2001年漫游太空》等等,各种似曾相识的元素。
刘镇伟:我肯定会受到别人电影的影响。但我一定要跟你解释,《情癫大圣》这个故事是我十几年前就构思好的,是《大话西游》之前。当时也有人骂我的,那是1994年,我到公司说要拍太空剧,十几年后,听我构思的人告诉我,当时他以为我是神经病。如果我当时就拍出来,你们还会不会说我模仿?!《情癫大圣》只是我完成“大话”的第三个故事,因为前面两个拍完以后,我发现我是拍一个小我的爱,凡人找一个有结果的爱,原来还有一种大我的爱,像唐三藏,他可以爱全世界,但是他不能爱一个女人,我要完成我的故事,《情癫大圣》就是拍和两部《大话西游》不同的爱情。当时很多人不敢做的事情,我想去做,我就冒这个险。我不介意他们说,我只是做我自己的事情而已。
包括我拍的《机器侠》,很多人都骂我,说你为什么模仿《变形金刚》。我说第一,我不是模仿《变形金刚》,是《变形金刚》模仿我们的孙悟空七十二变,是他们拿我们的题材来“变”。为什么我们中国人总是觉得他们是领先的,我现在拍的就是跟《变形金刚》不一样,我是拍一个中国的机器人,圆我小时候的梦而已。我不是模仿《变形金刚》,如果说模仿,那我是模仿孙悟空。
与内地合作
王樽:我一直觉得你的电影都是纯粹的香港电影,后来发现很多片子都与内地合作,《大话西游》、《天下无双》、《情癫大圣》和正在拍的《越光宝盒》都有内地的参与。这么多年下来,与内地的合作有些什么变化?
刘镇伟:1983年我第一次回大陆,心情非常激动,因为年幼时读到的中国文化和历史终于出现在自己眼前。第二次回国是和周润发一起在承德拍《花旗少林》,我也算挺早和内地合作的香港导演。当时内地还没有大规模开发,合作主要是在内地取外景。一部电影涉及到中国文化和历史背景,一定要到内地来取景。内地的很多地方,比如风土、建筑都是特有的,将镜头随便一放,电影的感觉就出来了,这种感觉是花多少钱也制作不出来的。
王樽:印象最深的合作是哪次?
刘镇伟:印象最深的是与西安电影制片厂的合作,那是拍《大话西游》。当时与他们合作我是挺激动的,因为之前看过他们拍摄的《红高粱》,觉得这个厂的作品很认真,质量很不错。我是心情很激动地过来了,结果有些灰心,他们觉得我们很搞笑,很奇怪,很烂。说我们的电影是垃圾,话传到我耳朵里,我很难受。我说,没有必要说我是垃圾吧!我又不是想去拿奥斯卡的电影。厂里的人都很散漫,觉得这是个烂片,为什么要跟他们合作。我就对周星驰说,人家不喜欢我们,我们快点走。十几年后,他们有人见到我,又夸我的电影很棒!我和中影、上影都合作过,跟内地的合作总的来说还是融洽的。最近这十几年,内地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合作越来越顺。当然,制肘也有,但没有大的障碍。
不想留记号,只想要快乐
王樽:你在很多部电影里客串角色,比较受好评的是菩提老祖,从外形到神韵都比较适合。似乎还有种寓意,意味着你与这部电影的血缘关系。
刘镇伟:没有这个意思。《大话西游》里的菩提老祖是没有选择,被逼着上阵的。这个演员当时早就挑好了,是在《红高粱》里演杀牛师傅的徒弟,那个演员我很喜欢。他是真的像菩提老祖,脖子很长,头发就好像一条葡萄一样。我们就在西安找好,告诉他怎么做怎么做,到银川做造型,什么都准备好了要拍摄。结果,第一天拍,完蛋!周星驰那个时候听不懂普通话,根本听不懂台词,没法和他演对手戏。晚上,周星驰就来找我,他看着我说:拜托你了,一定要换演员。结果,我就只好跟那个演员道歉,我说这不是你的错,完全是周星驰的原因,但是周星驰普通话不行,不清楚对方在讲什么,很难演。就是这样的意外,我就只好补缺,没有选择的。还有《天下无双》的客串,也是被逼的,当天早上梁朝伟和其他演员都觉得那个演员演得不好,最后就决定我来演,那个衣服那么长,不是我的,我的还要卷起来,太大了。
王樽:你觉得自己有没有表演天赋?
刘镇伟:没有,也不喜欢。我每次演戏都是被逼的,不是谁都能演戏,必须要找演技好的演员。梁朝伟他们都知道我的演技有多烂,当年拍《天下无双》时,我在那表演,上半身看着站得很端正,下半身就不是自己的,两条腿都紧张地打颤。
王樽:如果让你自己选择,你最想演的角色是哪个?
刘镇伟:可能是受《西游记》影响太深了,我常常想演的角色是如来神掌。
王樽:希区柯克在自己的每部电影里都露一把小脸,扮演些行人啊乘客什么的,这使他的每部电影里都有自己的标记。
刘镇伟:我不想有标记。我连多署名都不愿意,要不就不会有那么多的化名。我拍电影主要还是享受拍摄的快乐。
王樽:在你执导过的电影里,哪部是你拍摄过程最快乐的?
刘镇伟:一个导演一定没有自己最满意的电影,但有最快乐的电影,我的就是《92黑玫瑰对黑玫瑰》。
王樽:我看过这部片的普通话版本,好像过于嬉闹,没什么特别感觉。
刘镇伟:不在香港生活的人肯定没有我们的感觉大。当时我拿这个故事找投资人时,很多电影公司都不投,我就痛苦得不得了。最后有一家给的很低,我拍《91神雕侠侣》,刘德华给的投资是一千九百万。而《92黑玫瑰对黑玫瑰》投资人只给出六百多万,所有演员的片酬都很低。但我愿意接受,因为我就是要拍自己喜欢的电影。
王樽:作为一个电影人,你最看重怎样的心理素质?
刘镇伟:把握自己。我从不喜欢和别人比,不需要别人来肯定自己。当年我拍《无限复活》的时候,张柏芝和谢霆锋开始拍拖,当时张柏芝的男朋友是陈晓东,但是谢霆锋开始进攻了。拍戏的时候,张柏芝很苦恼。有一天,我跟张柏芝说,爱情是自己的选择,你不是故意去伤害一个人,你自己把握你要的东西。
王樽:在对你的电影评论中,你听到的最开心的评论是什么?
刘镇伟:我听到的最开心评论,是有人跟我说:每当我不开心、不如意或工作不好的时候,我就会拿你的《东成西就》来看。(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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