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准教材

——甄四系列

白小良

路过幼儿园，甄四见很小的孩子背了沉甸甸的东西。

他问人行道上的一位老人，老人家回他说：你现在没孩子吧，以后你有孩子就知道了，他们背包里全是标准教材。都想从娃娃抓起，不能落在后头哇。

甄四星期天到儿童公园门口，发现许多小学生正在树阴下看书。

你们为什么不进公园里玩玩呢？甄四好奇。

小学生你看我、我看你，不知道如何回答这个问题。他们哗啦啦地翻手里的书，半天，一个戴眼镜的孩子说：标准教材里没有这个问题，我们不知道如何回答。

旁边一位学生说：这个问题，考试的时候不会有。

甄四来到育红中学，看见每个学生的书包都挺大，他问一个戴眼镜的学生：你们累不累呀？

这个学生在路边的石头上坐下来，打开书包一本本地翻，对甄四说：对不起，标准教材里没有这个问题，我不知道如何回答。

甄四迈进实验高中大门，看见不少学生表情比较压抑，甄四问一个戴眼镜的学生：为什么不开心？

这个学生犹豫一下，打开书包翻了半晌，然后说：叔叔，不是我不想回答，你也看见了，我查了这么多标准教材，里边都没有你提出的问题。标准教材没有的问题，高考不会出现。

甄四买了门票到一所著名的大学里参观。

坐湖边亭子里，他问一个戴眼镜的学生：前面这是什么湖？

这个同学打开随身携带的书包，先翻了一阵子哲学方面的教材，再查了物理和心理学方面的书，然后说：对不起，我们老师说了，跟来校参观的游客多交流是一种社会实践。我愿意和你交流，这没问题。可问题是标准教材并没有你提出的问题。你要理解我，我不能以为自己是大学生了，就没有了原则，我不能擅自作答。

看了看甄四的表情，这位同学眉头一皱，说：这样吧，你的问题标准教材里固然没有，但我刚刚在标准辅导材料里看见了一个类似的，你坐这待一下好不好？我到学校有关部门请示一下。

这同学一路小跑。

半天不见他回来，甄四没耐心了，就出来进了一家写字楼。

他一怔，因为他发现一位老秘书抱了一大摞书上楼，是XXX标准教材。

甄四愿意多嘴，这会又问人家了：请问这书是买的还是发的？老秘书愣了一下，在过道的椅子上坐下，他说你帮一个忙，两个人在那一本本翻书，结果比较失望。

老秘书说：你看见了吧，你提出的问题，我这一堆标准教材里压根找不到，所以，我只能拒绝回答。

怎么了，甄四连连摇头。

接过手机，他匆匆忙忙赶到医院。

推开重症监护室的门，发现贾老爷子终于醒过来了。

甄四凑近问他：您老，有什么要说吗？

贾老爷子一举一动很吃力，他让身边的孙女翻床边凳子上那一大摞书。他孙女半真半假地翻了一通，接下来伏在爷爷耳边喊道：爷爷，标准教材里没这个问题。

老人家眼睛眯一下，向甄四动了动嘴，他孙女给甄四翻译：我爷爷说标准教材里没有的，那就无可奉告。

甄四手机又响了，他握着，急火火跑到医院的另一个楼层，原来，老婆贾黛玉快要生宝宝了，还好，不一会便顺利地生下来了，是个男婴。

甄四急不可耐了，他问贾黛玉：咱们给小男子汉起什么名？

贾黛玉指了一下，甄四注意到床边凳子有一大摞书，全是住院后有关部门发下来的标准教材。

贾黛玉让甄四自己找，看上边有没有合适的名字。

甄四嘟着嘴说：不找。

贾黛玉说：你现在可是当父亲的人了，别没有大样。

甄四说：要不，干脆在我的名字里加一个“小”字得了。贾黛玉想了一会儿，表示同意。

没几年，他们儿子甄小四进幼儿园了。

那天，贾黛玉领儿子背了很沉的东西回来，甄四开门问背的什么？贾黛玉说：这是幼儿园派下来的标准教材，一切要从娃娃抓起，不能落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