卸车

白小良

朋友来电话时，白丁正在面具櫃前寻思戴哪一个呢。

朋友知道白丁的老婆不在家，就对白丁说：“别犹豫不决了，戴上那个大鼻子的面具上班吧。”

这就有点意思了，一般都是戴笑面虎的。逢上领导来讲课，就戴掌声雷动、沉思默想型或者义愤填膺、口诛笔伐型号的，后者是讲腐败典型时用的。朋友是消息灵通人士，今天让我戴这个，别有深意也说不定呢。

白丁来到培训中心，看见副主任黄粱也挺了个大鼻子，在召集开会。

落座才知道，今天上午不训练了，上级一会儿来选人。不用说，黄粱显然也注意到了白丁，他走过来，让白丁把手机换成震动的。

门响了，簇拥进来的人是个女子，啊，是公主。

只见她目光似箭，冷若冰霜，装冷艳呢。身份在那嘛，气质就是不一样。

她的目光在白丁的脸上停下来了，过来说了一句：“还不错，鼻梁隆正、高耸。”眼神同时就柔软下来了，才一会儿又冷峻起来，她说：“哼，我最讨厌那些作假了……不过，你仪表堂堂，是不会作假的。”

白丁寻思，真假的事儿地球人都知道哇，正不知道如何回答呢。那边黄副主任过来了，搭话说：“我做证。”

“什么？”公主问。

“货真价实。”

“那我就放心了，今天到这来呢，是要选个司机”她问白丁：“你会开车吗？”

白丁心想这不是废话吗？我们这就是跑车训练学校呀。不知道怎么回答呢，那边黄副主任凑过来了，说他愿意为公主效劳。

“你会开车吗？”公主问。

“会，我什么车都会开。”黄副主任说“什么”两个字时加了重音。

公主审视了一会儿，笑了。

“那好，就这样吧。”公主撂下这句话走了。

一连多少天来，白丁临晚回家时，照例要转道去公园去坐了好一阵子的。

他发现来公园的人是越来越多了。有时，为了清静，他就往公园大里边走。

将脸上的东西摘下来，按摩半天，脸部才算轻松一些了。遇上来人了，他就赶紧戴上笑面虎面具，往里走，吓得公园里的猴子一阵跑。

这天他摘下面具，手拎了，来到公园深处的瀑布旁坐下。

瀑布也是假的，人工的。想起那天公主问真假的话，白丁摇了摇头。

忽地听见后边有动静，一回头，竟然见黄粱副主任过来了，人家可是热情了，隔挺远就把面具摘下来，拎着了。他说他不是跟踪白丁，只是有的话得说一下，放心里不舒服。

那天早上，是他跟一个朋友透露消息让白丁戴大鼻子的面具的，因为只自己一个人戴，不好。公主就喜欢鼻梁隆正、高耸的男人。他说他现在公主那儿，公主不好伺候哇。

他原本想让自己这个副主任转转正，眼下看难哪。

黄粱明显瘦了，眼里有血丝，不容易呀。白丁说：“以前的事，我早就忘了。”为了消解对方的尴尬，白丁故意转移了话题，问他：“黄主任，你经常到这吗？”

“是呀，是呀。”黄主任站了起来，指了地上的面具说：“天天戴这个东西，太累了，只有到了这个山清水秀的地方，才得以卸下来。”黄粱苦笑着说：“若想跑得快，不能老重载。得卸一卸。”

说着话，他的手机响了，黄梁说：“公主有事。”拎起面具，边戴着走了。

这一天下班了，白丁到公园来，不巧，在门口遇上他老婆了。

老婆喊：“小白丁，你戴着那个我就认不出来你了？说，到这干什么？”

白丁愣住了，想了一下说：“这个……卸车。”

“车在哪？”老婆四处张望，说：“我怎么看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