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梦难醒是诗歌
——符道禹诗集《诺水倒影》序
》杨通
在生命的地平线上/我们曾经一同
迎接旭日东升/看鹰的翅膀拍亮天空//也曾飓风肆虐/撕碎我们御寒的衣衫/瘦弱的头颅/像一颗遭人忌恨的钟/被敲得终生疼痛/如镰刃上的稻麦/如雨中的落叶
孤独无助/但我们的赤足/却是一颗铿锵的钢钉/把意志紧铆在大地上//兄长
谁为我们拂去心中的阴霾/谁为我们铺垫人世的红尘/谁为我们推开黑暗的门窗/我们已经打开
或未曾打开的歌喉/在花朵上喘息
且漾动着柔弱的光芒/照亮你我 照亮你我崇高的事物//兄长
让我跟随在你的身边/或作一支拐杖
相互搀扶/涉过世俗的浊水/因为对彼岸有太多的热爱/所以我们必须拥有苦难/拥有唾弃
拥有旭日的亮丽/和鹰的崇高//兄长
让我们把生命作一次包装/像别人用媚俗包装笑脸一样/我们用诗歌和真诚/包装灵魂的超越/和思想的飞翔——拙作《致道禹兄长》(1996年1月20日)。
巴中成立地区后,时任《巴中时报》(后更名为《巴中日报》)文学副刊编辑的道禹兄,于1995年的一个春日,叩开我住在地区供销社日杂公司宿舍楼的房门,向我约稿,记得是3月底,我的诗歌拙作《迎春》和《牡丹》二首即见了报。至此,便与道禹兄成了朋友,虽然我们年龄仅相差一岁,我却一直视他为“兄长”,他昵称我“通弟”。1995年8月,我也到《巴中广播电视报》当了编辑,初次读道禹兄的现代汉语新诗,是我在他的家里聚餐饮酒时,看到他写在所收藏书刊的扉页上的,且读来很有些别样的感觉。我很诧异,问他为何不拿去投稿发表,他却说,写诗只是他的爱好而已,没有考虑是否发表。于是,我就动手把他的诗抄了下来,发表在《巴中广播电视报》的副刊上,现在仍记得那首诗的题目——《带窗子的门》,并配发了他收藏的清代进士张尔赟的老房子的门的照片。后来接触多了,才知道他写诗确实只是因为纯粹的热爱,没有想过一定要见诸报刊,即使他也在编辑《巴中日报》文学副刊的那些年。在当时或在当下,他率性地、率真地持续诗歌写作,直到现在还“井喷式”地作品频出,一直不减对诗歌的激情,我认为是难能可贵的。用他的话说,“爱诗是做的一场梦,梦好难醒,长梦不醒”。
四川师范大学中文系,通江中等师范教师,巴中日报社编辑记者,巴中市政协常委,巴中市政协文史委副主任等成长及工作的经历,无疑大大丰富了道禹兄的人生智库和诗歌写作的题材。同时,他大量地收藏古今中外名著,手不释卷,不断研读,不忘初心,随时记录,书写所想所感所思所悟,即使退休之后仍然不弃笔,把潜心阅读与勤奋写作视为生活最重要的一部分,并以此为乐,乐此不疲,为生活注入了满满的诗意。道禹兄因为有其“川师大中文系”的浸润,知识广博,学问深厚,才华漫溢,对事待物,交朋结友,观点鲜明,见解独到,言出犀利,爱憎分明,刚直不阿,敢作敢为,不怕得罪人。道禹兄乐善好施,助推新人,一旦发现文学苗子便极力举荐——我在任职《巴中广播电视报》副刊和《巴中文学》责任编辑的期间,他向我推荐过不少文学作者。道禹兄积极乐观,情绪盎然,心旷神怡,总是给人一种既低身尘埃而愤世嫉俗、又好高鹜远天马行空的感觉。尤其是退休后,有“返老还童”之态,常常远离城市喧嚣,隐逸僻境,寻幽探秘,乐山乐水,回归乡野散人,将自己的身心融入大自然,写出了不少乡间人文、山川风物的诗作,可谓心中有沟壑,笔上起峰峦。
其实,我最先拜读到并令我叹服道禹兄才情的,是他的评论和散文,在巴中的文学圈,他为不少人的作品写过颇有影响的评论,他文笔恣肆的散文也已出过一本集子——《头枕青草听风语》。大批量阅读道禹兄的诗歌,则大约是10年前开始的。道禹兄一直是一个充满激情的人,他的诗是在琐碎日常里将对生活的热爱、对生存的希望赋予一朵朵“岁月静好”的浪花。我们不能忽视每天都会出现的新生事物,诗人的眼睛,就是用来在司空见惯的事物中去发现无处不在的诗意,道禹兄的一俯一仰、360度转身的视野里都是一望无际的美、大自然千变万化的美,哪怕是一片树叶的飘坠、一根草茎的摇曳、一朵野花的绽放、一声小鸟的啼叫,都能让他欢喜异常而轻声惊叫,所有这些触动心弦的发现,成就了他人生逸乐的“无尽享受”。他相信俄国文艺批评家车尔尼雪夫斯基说的“生活即美”、俄罗斯作家陀思妥耶夫斯基说的“美拯救世界”,而他被美驱赶着,被诗歌驾驭着,成了一个在精神星空“会飞翔的人”。
道禹兄的诗歌,在呈现“生活美”的同时,也把自己生命中一些“不堪回首”的过往,如“阶级斗争”扩大化、“文革”动乱年代童年和少年经历的沉重所淤积于胸的压抑感,“顺其自然”地有机地融入在抒情的字里行间,像一杯他自己调制的混合饮品鸡尾酒或普洱和苦荞茶,苦涩之中有清香,杂色之中有真味。听了解道禹兄的人讲,在那个当兵参军、升学读书都要推荐的年代,他只读到小学的戴帽初中,就不得不参加集体生产劳动,其间,因为不谙世事而在水库工地上写“不合时宜”的诗歌被监督干重体力活,并被单独关押而失去自由一个多月。苦难成了他自学成才的动力,诗歌给了他生存上进的希望。所以,他过早承负的生活的苦难,给了他诗意的光辉,初涉人世不堪的艰辛,是他诗歌明亮的底色。
道禹兄的诗歌,善于运用象征隐喻等修辞手法,这也正是诗歌区别于散文的语言特色之一。因为广览博收的阅读,深受世界经典文学的影响,他准确鲜明生动的修辞、天马行空般的形象思维、纵横捭阖随心所欲信手拈来的意象植入,让诗歌的语言另类陡峭奇谲,诗歌的品质珠壁玉仞,诗歌的意蕴醇厚绵长,充分凸显了他随物赋形的能力。更有人生、时代、社会的宏大观望,衍生自然、历史与命运的哲学思考,等等,都能体现在他的诗歌里,值得细细品读与深深玩味,令人在他洋洋洒洒的字词句中,领略其意境深幽之美、思维敏捷之美、想象蓬勃之美。
道禹兄的诗歌,不仅有对当代诗歌的敏感与直觉的运用,尚有对《诗经》《楚辞》以来文学经典的精神传承,还有对现代诗歌美学原则的把握、对时代脉动的走向的认知,更有对舆地风土人情的了解、对山川河流机理的熟悉、对历史文化的清晰延续等多学科领域的视野瞭望,让阅读者发现和领略以及享受其多层次的特别的韵味。
道禹兄的诗歌,不仅对“五四”新文化运动以来新诗表现手法有其充分的领悟,更有对域外优秀诗歌写作技巧的巧妙借鉴,“兼收并蓄”形成了他诗歌独树一帜的表现手法;另外,他对一些著名翻译家的译诗也“情有独钟”,故深谙其诗歌写作探索与创新的重要性。
我于2019年底退休后,日子趋于闲静和散淡,时间多用于陪带孙子上学读书,基本不再读书写作,处于“混日子”的状态。欣闻道禹兄的处女诗集《诺水倒影》即将问世,并受其所嘱作序,情之难却,勉为其难,只好匆匆写一点自己浅薄的读后感。总的说来,诗集《诺水倒影》中的大多数作品,意象鲜活,意境优美,生气盎然,激情洋溢,想象丰富,笔走龙蛇,行文另类,直抒胸臆,充满美感。相信喜欢道禹兄诗歌的读者,能在阅读中发现他独特的“审美个性”与“诗歌个性”,会有更多不一样的感受与收获。不足之处我以为是,个别诗作写得急而快,炼词炼句炼意还不够精准,后期打磨提升还需把握一下“火候”,激情再控制和收敛一些……会更好。个人观点,仅供参考。
诗歌最重要的是一种现实的新视角。每首诗的出发点或许就是“介入”自己的经历和见识。诗歌的最大探索、内涵的词义转换、真挚性与感知世界,以及触觉的细枝末梢、生活境遇、内在心性,点点滴滴如果浑然一体,加上内心的足够弹性、维护好文本的心理,那诗的灵感,就一定会无穷无尽。最后,借诗人王学芯的这段话,与道禹兄共勉。
长梦难醒是诗歌。道禹兄,让我们用诗歌和真诚,助推灵魂的超越和思想的飞翔。祝福道禹兄:怀揣诗歌永远的梦想,写出更多耐读耐品的佳作!
2025年3月31日,巴州逸鹤楼
——《川东文学》2025·春夏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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