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择 

记者·郝北上 

《经济日报》星期刊 第1502号 （总2075号）代号1——68

1987年5月31日星期日 第三版

    1982年4月，梁辉的父亲病了，得的是肺炎。肺炎总不见好，梁辉带父亲到医院去做深入检查。

    当时，梁辉正在这家大医院实习，他是北京第二医学院（现名：首都医科大学）医疗系五年级的应届毕业生。医院仔细地为他的父亲做了检查，检查结果：右肺中心型未分化细胞癌（肺癌恶性度最高的一种），已经扩散。手术已没有指征（术语，不能再进行手术了）······梁辉知道，现代医学对待这种疾病只有三种办法——放疗、化疗、手术。现在手术不能做了，放疗、化疗副作用很大，很多癌症晚期病人最后往往不是直接由癌致死，而是因为放疗、化疗导致全身衰竭······梁辉决定，让父亲回家，尽量让父亲吃好、睡好，争取多延长一些时间。

    父亲回家，家里人提出能不能想些别的办法。梁辉也想到了中医，觉得可能有一点办法，但是那毕竟不是现代医学。有一天，父亲对他说：“听说，有个中医，采取熏吸疗法，可以治癌，已经治好过，就是把药放在火上，熏出烟，让病人吸······”听完父亲的话，梁辉只说了一句：“别信这个，什么民间中医，江湖骗子，从来没听说过熏烟能把病人治好的。”

    父亲不再说了，他相信自己这个在医学院连年获得三好的儿子。梁辉也考虑自己的想法是否有点过了。退而求其次，他和父母商定，送父亲到一些正统著名的中医大夫那里看一看，不能让父亲感到失望。

    看了几次，有一些疗效，后来就不行了。三个月后，父亲的病情加重了，不能（正常）睡，只能在沙发上坐着睡，一躺，就喘不过气来，还出现紫绀（全身发紫），常常一咳嗽，就昏过去了······这是肺癌的晚期并发症——上腔静脉压迫综合症（征）引起的一系列病体反应。梁辉估计：父亲最多只有一两个星期了。

    晚上，母亲把全家人叫到父亲身边，父亲说（已经说不清话，因喉返神经受压，只能听见气声），大家把头凑过去：“······我现在不行了，前一段治疗看来不行······我现在唯一的想法，想试一试熏吸疗法······治不好，死了，也心甘情愿······”梁辉很难过，觉得这是父亲最后的愿望。他对父亲说：我和妈妈先去了解一下这位医生的有效病历（例），如果有效，就请他来试试。父亲同意，说：你们先去吧。

    梁辉和母亲一起去了解，先查阅病历，再直接找病人询问病史，然后复查（核）片子。第一个病人，是解放军某部的一个（女）干部，二十八岁，患的和父亲一样的病，门诊时病状也和梁辉的父亲极为相似，后来经过熏吸疗法的治疗，癌肿由十厘米缩小至三厘米，肿块由厚变薄，从片子上看，肺部（几乎）跟正常人没什么两样了。第二个病人，也是被抬到医生那里去的，经过治疗，已经开始上半班了。

    梁辉拿起这两个病历，上面都盖着医院的章，还有医生的签字，他想，总不至于那“大夫”串通好了医院制造假病历吧。他觉得很高兴，确实高兴，但高兴之中还存在着怀疑，中医中药也是有个体差异的，也许这两个病人是特例，这种药就对这两个病人有效······但是，梁辉还是同意让宋大夫给父亲治疗了。

     9月24日，民间中医宋世琦来到梁辉家。宋大夫请梁辉的父亲坐好，把事先配好的药放进一个金属盒，架在酒精灯上，药物冒出烟，让梁辉的父亲吸，大约过了三分钟，停下来，让梁辉的父亲喝三碗水······过了一会儿，要梁辉的父亲躺下，（父亲）自己说，舒服了，好多了。梁辉听见，父亲说话可以发出一点声音了。他感到吃惊，看表，才过十分钟，但是紧跟着就抬起头啦问：“唉，宋大夫，像我父亲这种病怎么叫有效？”宋大夫没有不高兴，笑着说：“怎么叫有效，他不是能躺下睡了吗？能睡了，这是第一点。他过去不是咳嗽就会晕吗？以后不会晕了，他过去不是脖子粗吗？以后就会细了，他现在身上不是紫吗？以后就不紫了······”梁辉听完宋大夫的话，就走了，从柜子里拿出一根皮尺，迅速给父亲量颈围、胸围、腹围，仔细查看父亲的水肿程度，他想记下来，看看宋大夫的治疗到底是否有效。

    三四天以后，梁辉拿皮尺量父亲的脖颈，发现缩小了一厘米，脸上的紫绀也明显消除（褪）。第二个疗程，颈围消失了一厘米多。第四个疗程，颈围正常了，那些危险的征象几乎全部消除，父亲已经可以到单位看同事去了。

    梁辉对宋世琦发生了兴趣，虽然心里还在想也许是父亲和那两个人都是特殊病例。但是，有些忍不住了，作为一个医生，一个未来的医生，他感到应该把这件事情搞清楚。

    他开始在下班的时候到宋大夫那里去看，问病人，问疗效，越问越感兴趣，越问越觉得神奇，越问越觉得可信，越问越觉得后悔——要是父亲的病早让宋大夫治就好了。

    两个多月以后，梁辉拿出自己的统计资料，发现宋大夫的熏吸疗法对某些癌症有85%的疗效，他觉得从来没有过的亢奋：这是一个了不起的方法！这种方法如果能够经过验证推广，将对人类是多么大的贡献！他感到自己过去的想法很好笑。感到人丢掉自己信守的东西多么不容易。尽管它有时显得很荒唐。梁辉决定，从今天起，协助宋大夫完善熏吸疗法。他后来果然每天都去，甚至做出意想不到的举动：他向医院打报告要求离职了······

    （注：宋世琦、梁辉已分别在河北、北京、广东组建了邢台桥西区康瑟医院、北京城建工程设计院联合门诊部、珠海特区康复医疗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