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事与邻里中常有些好心者热切相嘱:“向你提供一则评论题材——某证券公司的股票分析师太坏了,在报纸上说的天花乱坠,说买某某股肯定会赚钱,结果,你猜怎么着,他压根儿就是庄家的‘托’,把我们全坑了。你敢快写一篇评论,狠狠地给他们来一家伙,也好替我们出一口恶气!”诸如此类。
作为一名时评作者,能被人当成“为民请命”的代言人,毋宁说是一种奖赏,但我又每每辜负,因为我压根儿就不炒股,更谈不上熟悉股票方面的有关知识。像这样一则要拿某证券公司股票分析师“出气”的时评,即使遵嘱写成了,也“写罢低眉无寄去”,充其量只能恭呈报社的读者来信部。因为“读者来信”你只要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前因后果说清楚就行了,而评论则要懂得相关的专业知识,不说对某件事某种现象评得头头是道,至少不能论了半天,读者不知所云。
基于这一认识,我乃自订了一条戒律:写时评应避开自己不熟悉的话题和不明白的事情,以免贻笑大方。
有些嫂夫人或弟媳妇之类,每爱当着她吸烟丈夫的面怂恿我:“写一篇戒烟的评论嘛!”其意到底是暗讽我不该到她家陪她丈夫抽烟呢,还是在对她丈夫撒娇?叵测得很,但这种评论我是不会遵命写的。理由虽然不堂皇但却很实在:第一,劝人戒烟正如劝人不要随地吐痰一样,利害得失早被人说光了,如果说吸烟有一百条害处,我的评论如果没有提出第一百零一条害处,只是重复别人说过的话,再蝶蝶不休一遍众所周知的道理,也就是说讲不出新意,又有什么意思呢。没有新意的鹦鹉学舌式的评论,即使能骗得过个别傻编辑,能骗得来读者的青睐吗?第二,连我自己也没有把烟戒掉,怎敢厚着脸皮去劝别人戒烟!我们说杂文是作者的人格宣言,评论某种程度上又何偿不是呢?评论作者岂能讲连自己也不准备躬行的大道理!
——所以这又有了第二条和第三条自订的戒律:避免去拾人牙慧,避免去写那些自己也不相信、不打算照办的劝世文。
再谈谈时评味。姑且这样说吧。向来只有诗味、杂文味,后来记得女作家毕淑敏在一次散文创作座谈会上又提到散文味,此外,好象从未听说过有什么“小说味”、“戏剧味”之类,就更谈不上有什么时评味了。那么时评到底够不够上称“味”,要不要上升到“味”的高度,我觉得不妨探讨。
以笔者之见,不管“时评味”一说最终是否站得住脚,但从读者(包括笔者)的阅读欣赏角度出发,把时评写得好读些有味些应该是我们努力的方向吧。而通观时下的时评,不客气说,要么是热衷于堆砌新词术语、读后让人味同嚼蜡,要么通篇板着个面孔,让人敬而远之。很少看到那种既不乏正确的判断和认知,又注意文字修饰和提炼,读后如饮甘醇的时评的。一句话,很少有人在写时评时注意既给人大脑以启迪,同时还给人以心灵的愉悦上下功夫。究其原因,客观上说,时评,讲求一个快,但主观上应与我们的时评写作者平时不注重知识积累和文学、美学等方面的修养有很大关系。诸不知,如此下去,时评这种体裁迟早有一天要走向死胡同。就笔者来说,我尤其喜欢看《国际在线》、《湖南红网》以及《燕赵都市报》、《潇湘晨报》等媒体刊发的时评。原因不外乎他们很注重在时评里时不时地加入一种类似味精的“调味品”,让人欲罢不能。
两广人在吃萝卜甚至西瓜时,喜欢抹一点盐,这样就觉得特别甜。这看起来是反常的,实际上却是合道的。这个意义上,在写时评时,适当注意一下文采,注意刺激一下读者的味蕾,不是虽反时评写作之“常”,却合读者阅读之“道”吗?
[《红辣椒评论》、《太阳鸟时评》、《金羊时评》等刊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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