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可以有梦,我希望梦里有一个背影,如果可以梦见那个背影,我不想再看着他离开,无论他怎样的待我,我都愿意。
父亲已经去世十一年,母亲兄姊常说梦见他的音容笑貌,而我却只有一次梦见父亲,还是凝固在那年冬至后一周的凌晨,那个冰冷的太平间...我常扪心自问“为什么会这样?”
少儿时犯错总是怕看父亲正脸的,中学里糊涂总是不懂《背影》的,后来考上北京的大学,父亲和哥哥到车站送我,父亲的车倒是先来了,父亲踟蹰着,哥哥极力劝说父亲赶紧回矿上“有我把弟弟送到南京转火车,你有什么不放心的呢?”父亲是个胖子,为了多陪我一会儿,所以是在列车即将驶进车站之前赶过去,他捡了票小跑着,然后跳下去穿过铁道再上到那边的月台。哥哥把脸贴在窗栅栏上看着列车走了,他说“你看爸爸的背影多像背影啊。”我应景着频频点着头。
前日有从矿上调走的以往父亲的徒弟从远方来,哥哥叫上一家人与他小聚。他说起一些过往,我们知道的生活上的和我们不知道的工作上的过往,提到父亲完全技术流的工作态度和性格,尤其说到父亲隶书签字的无可比拟的图纸。
昨日是高考第一天,网路上有各地高考的图片。由于是阴雨天,晚饭后就没有领着儿子去湖边散半个小时的步,而是拉着儿子围观那些母亲的眼神、父亲的背影和考生的状况。阴雨天容易犯困,趁机对他施以期末考前教育之后没有翻几页书我就不知不觉的睡着了......
“各位乘客,请准备好您的车票,XX列车就要进站了,现在开始检票进站。”拥挤的候车处,父亲扛着我的铺盖,我翻兜怎么都找不到我俩的车票...姐姐匆忙的跑来递给我两个洗白的小纸块...父亲打开那个小纸块检了票进去了,我好不容易把纸块弄开了但那完全看不出是一张车票,我觉得我不能进站,便闪出队列径直朝售票处走去。我哪里有钱呢,焦急万分的时候,我听得父亲唤我,父亲在售票口和检票口之间的货运进出口朝我挥手。我奔将过去,父亲给看门的递去烟说“麻烦你们了,谢谢你们了。”便赶紧拉着我跑向在远处的绿皮列车。车上拥挤噪杂,我看见茶几上父亲那张几乎烂掉的车票,赫然是有着他签名的晒蓝图纸,我看见晒蓝图纸般蓝灰发白的中山装已经被汗浸透而紧紧绷在正在整理行李的父亲的背。我不想说什么,从行李中抽出一本用父亲的图纸包的书本,父亲一把夺过书本,转过身递给我一个书本状的玩意,居然是IPAD!霎时,偶一多汗,然后便是眼泪直披。我抱紧父亲、贴紧父亲的背,嚎啕起来...
“俺爹肿木鸟?为什么会这样?泪奔么”儿子站在床边问他娘。
他娘松开摇醒俺的手回答道“爸爸梦见爷爷了,为什么不能这样?看你聪明的。”
儿子很应景的哦哦“爷爷来看我们了”,他抽了几张纸从背后递给我说:“那那那我回屋写日记去了。”
2013年6月7日,大雨转阴雨。今天是高考的第一天,爸妈有的放矢的对我进行了期末考前教育。学生有做不完的功课,这很重要;老师有说不完的教导,这很重要;家长有说不完的唠叨,这很重要;既要看见教导听见唠叨还要梦见玩IPAD,这也很重要...老爸梦里哭了,老妈说是我爷爷来看他孙子了。之前老师已经把老爸叫到学校研究了我心电图似的成绩排名,这个在家对俺吹胡子瞪眼的老虎、出去游玩上串下跳的老驴,在我的小班主任面前居然会是那么猥琐的背影,黔之驴比他儿子我更加悲催。为了不让老爸再像个孙子,我必须期末考进班级前十名证明我不是黔之驴,把有老爸签字且按了我的手印的保证书从班级后面的黑板上摘下来,这最重要!我可不愿意再看见老爸的背影,还在梦里哭。
路口的信号灯,让我想起站台拥挤人群之中您的眼,我远行时候,无数次穿过我的心情的您的眼
您也要远行,但儿的心却只能无数分之一次的尝试穿过您的苍苍白发
无月明的昨夜,无烛火的今宵,揶下我的被角的是白天曾经咆哮的您的手吗?
当您再次与我狭路相逢的时候
儿恳求:您的手慢慢穿过我的白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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