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说笑着，照例谈论国内外形势，谈下周可能进行的治疗，“疼痛会越来越厉害，止疼药物的作用会越来越小”，“爸爸，咱们不怕，等着！”我迎着他的目光，坚定地看着他，仿佛在说一件与疾病与亲情无关的事情，他点点头，略有沉重，但面无惧色。

我竭力避开治疗话题，和他聊家常，他说人一生会有很多遗憾，一位战友希望有生之年和他逛一次公园，但这个愿望最终没能实现，她先走了，说到这儿他的语气有些伤感。经历过战争的这一代人，战友之间有着纯洁的情谊，只是他们生活在从前的年代。大概意识到了自己的伤感，他话题一转，哟，你戴这么厚的遮阳帽？不时髦不凉爽，换一个吧，于是我们又议论起帽子。

快开饭了，他坚持自己推着输液瓶送我出病房，在门口我们站下，我为他仔细整理好不大平整的衣领，扣好病号服的扣子，住院前他还那般威武，衣装永远整洁。他看着我，不愿回病房，眼神复杂，我知道他不想让我离开，一阵心酸，我努力睁着眼睛，不让眼泪溢出，嘴角尽量笑着，“好好吃饭，听话哦”，挥挥手，快步走到没人的地方，眼泪止不住了......

人一生不仅有遗憾，还有很多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