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聊斋第八卷

牧羊女

十八、大家小家

不久，一家民营的羊氏物流公司在省城挂牌营业，总经理是羊囡。

阿憨从此也不在建筑工地打工了，被羊囡安排在公司管理储运业务。

羊囡在开业典礼上的即兴感言是：我从小就渴望有个温馨和谐的小家，干企业也是如此，我要把公司打造成一个这样的大家。

尽管她没有多少物流管理经验，但她虚心向业内人士学习，凭借多年财务管理经验，更凭借自己善良诚信的为人，很快就把公司管理得井井有条，并深受客户信赖。

谁知天有不测风云，羊囡做生意依然如此。

一次，公司接了一宗价值几十万元货物的运输业务。

从省城到目的地大约千余华里，运输车辆行至半路，突然发生交通事故，车上货物被哄抢。

羊囡在电话里听到这个消息，一时惊呆了。她知道，若包赔这几十万元货款，对于一个起步不久的小企业来说，就意味着破产。

这时，阿憨找到她，给她出主意：“阿囡啊，我看你还是赶紧到外地去避一避，让客户找不到你。一旦风声不紧了，你还可以重打锣鼓另开张。”

她一口回绝了：“爸爸，这样做太缺德了。我就是砸锅卖铁，也要包赔客户这笔损失！”

阿憨见说不动她，只好摇着头走了。

于是，她拿出自己的全部积蓄，并东拼西凑，凑足了这笔货款，还亲自去拜访客户，在全额赔付的同时，表示了歉意。

羊囡此举，不仅受到客户好评，而且在业内传为美谈。

此时，正逢2003年初的年关。

她召集公司全部员工开会。在会上，她语重心长道：“自古都讲‘和气生财’，我对大家都以兄弟姐妹相待。目前公司遇到了暂时困难，很希望大家能同舟共济。如果谁在这时离开，我也不会拖欠以往一分钱工资，并能表示理解。如果谁愿意留下，我只会感激。最近两个月可能无法领到薪水；但在这个大家庭里，有我羊囡吃的，就有你们吃的，而且对于企业困难时期的一起走过的功臣，我日后定当加倍报答！”

会后，这几十名员工走了三分之一，留下三分之二。

只因每逢年关，物流压力都很大；尤其始料不及的是，今年年关，由于羊囡讲诚信的名声在外，新老客户纷至沓来。在这种情况下，留下的员工不仅没有计较报酬，反而主动加班加点。因此，这次损失，不仅没导致公司倒闭，反而迎来一波又一波大宗业务。

过年时，为对大家表达自己的心意，羊囡自掏腰包，给每位员工发了100元红包。

两个月后，留下的员工，不仅落下的工资都如数照发，而且每个人新的工资基数都翻了一番。

羊囡的事业，从此也纳入不断发展壮大的良性轨道。

业内凡知道羊囡还是单身的人，也无不给她介绍男朋友，而羊囡无心考虑此事，都一一回绝了。

这期间，阿丘的日子却很不好过。

父母知道他已经离婚后，几乎每天都在责怪他。尤其是已经两岁多的儿子小阿男，每天都哭着要找妈妈。有时看到妈妈的衣物，就抱在怀里，贴在脸上，哭闹着：“我要闻妈妈味……”

阿丘又开始动摇了。他不好意思直接去找羊囡认错，但只要听说有谁给羊囡介绍对象，就千方百计去阻挠，甚至破坏。

阿丘的父母则屡次找到羊囡，央求她看在孩子的份上回去。

羊囡又何尝会忘掉孩子？最初，每次去看孩子，都要被阿丘百般刁难。后来因为忙于事业，有时顾不上去看阿男，却无时不在想阿男。每当看到有和阿男年龄相仿的男孩，她都会有一种错觉，会把他当做阿男，并主动去关心他爱抚他。

这天，阿丘和父母一起带着孩子来省城看望羊囡。她终于再次看到了阿男。

阿男一见到妈妈，就调转屁股，从奶奶怀里挣脱，一头扎到妈妈怀里。

潮湿的记忆，潮湿的现实。现实像复制的文件粘贴在记忆中。

阿男忽闪着两只大眼睛，那目光，仿佛是沉沉夜色中掠过了转瞬即逝的流星。他偎在妈妈怀里，撒娇道：“妈妈，我会讲故事，给你讲个故事好吗？”

羊囡是多么不情愿这流星再从自己的视线中消失啊！她痴痴地盯住孩子那双眼睛，情不自禁地把他紧紧抱在怀里，柔声道：“我儿子会讲故事了？好的，妈妈要听。”

阿男张开小嘴，虽吐字仍不清晰，却语声朗朗：“……大灰狼在叫门：‘小羊儿乖乖，把门开开，妈妈来喂奶。’小羊说：‘门儿门儿我不开，你不是妈妈回家来。’……”

这个故事，是羊囡两岁时，奶奶给她讲过的；半年前，她也曾给阿男讲过，不料孩子竟然也会一字不落地复述！

羊囡轻抚着孩子丝绸般薄软的面颊，不禁想起了自小相依为命的奶奶，也仿佛看到小时候的自己。她的思想如一根线，打了个死结，情绪的失控，两行热泪扑簌扑簌滚落。

阿丘妈妈说：“孩子，你孤身一人在外，还要打理公司，知道你很不易。人，总得有个家呀。我和你公公都知道你是好孩子，今天我们是让阿丘亲自来给你赔不是的。你就看在孩子面上，回去吧，好吗？”

阿丘坐在一边，显得如坐针毡，兀自一味地吸烟；当烟蒂变成灰烬时，则闲得发慌。此刻，见父亲在给自己使眼色，便喃喃道：“过去的事情，错都在我，为了孩子，我也诚恳地请你回去。”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