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羊女

七、我要读书

阿憨认真地把最后一口饭扒到嘴里，看了看饭碗，里边已经没有一颗饭粒，边咀嚼边嘟囔道：“一个山里的女孩子家，上啥学呀！再说你若是去上学，谁去放羊啊？”

羊囡还真的没有仔细想过这个问题，一时皱起眉头，托着腮帮子在考虑作何回答，突然灵机一动，道：“这好办，我每天一早一晚去放羊，这样也不会耽误白天去念书，你看这样行吗？”

奶奶也接过话头，道：“我看这样能行，万一她哪天放学晚了，我也可以帮帮她。既然孩子这么想去读书，你就答应她吧？”

阿憨迟疑片刻，缓缓道：“既然你老人家也同意她去上学，那么好吧！”说到这里，又厉声叮嘱羊囡，“你可一定不能耽误放羊这件正事！”

羊二坎小学校。孩子们就在寨子西头的一座破庙里上课。

教室很简陋，光线也不好。那些课桌椅高低错落不一，大小参差不齐，也不知来自何处，经历了多少年代？学校共有两个班，分为高年级和低年级；1~3年级是一个班，4~6年级是一个班。两个班的老师每节课要分别给三个年级学生讲解，讲到某个年级，其他两个年级的学生便被安排自习或写作业。

羊囡每天凌晨刚闻鸡叫，就起床去放羊。傍晚放学回来，撂下书包，就又拿起羊鞭去放羊。有时放学稍晚，奶奶便替她去放羊，等她放学回来，自己再回家做饭。这样日复一日，几年时间就过去了。

尽管羊囡在学校里始终受歧视，但自小孤独惯了的她，却也不以为然；即使有人欺负她，她也能忍则忍。在仙境所受到的熏陶，一直在影响着她。她想，时下社会在进步，就连仙人都在不断学习，何况人呢？因此，一门心思刻苦努力的她，学习成绩一直名列前茅。

光阴荏苒，羊囡已经是六年级的小学生了。

暑假后开学的第一天，学生们遵照假期返校时学校的通知向老师交学费。

当老师走到一个男孩子身边时，这个孩子站了起来，低垂着头，却一言不发。他高高的个子，身穿一件打着补丁的背心，下身穿着一件开了“花”的短裤；虽然相貌端正，但又太瘦了，那膝盖骨高高隆起，就像是细腿鹭鸶。

老师用教鞭点了一下他的书桌问道：“阿峰，学费带来了吗？”

阿峰吞吞吐吐答道：“学费……家里没钱，我……”说到这里，眼眶中滚动着泪花，却咬着嘴唇，强忍着不让它流下来。

老师大摇其头，道：“家里没钱？那可没办法，反正你再不交学费，就只能办理退学了！”

沉默，难堪的沉默。

这不是一件意料之外的事情，而对于阿峰来说，却是一次情理之中的打击。他的眼睛里闪动着求助的光芒，口中发出了低沉的呐喊：“我不退学，我要读书！”

老师叹了口气，道：“可光是你要读书不行啊！如果大家都不交学费，学校办学能力有限，还怎么维持下去呢？”

“这些我不懂，反正我要读书！”

“你……唉！”

这时，羊囡站了起来，怯生生道：“老师，别让他退学好吗？”

老师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反问道：“羊囡……不让他退学？请问你我谁有这个能力？莫非他的学费你替他交吗？”

老师此言一出，仿佛在平静的水面上投下一颗石子，激起层层涟漪，课堂上顿时响起一片哄笑声。

羊囡见老师提出这样一个敏感问题，脸上且有不满之色，又见同学们在起哄；在没有退路的前提下，倒仿佛鼓起了勇气，赧然道：“我替他交就替他交，有什么了不起！只要老师你不再叫他退学就行。”

于是，课堂上嘘声四起，有人在交头接耳：

“真牛耶！她真的要替别人交学费啦？”

“让这个妨人精、克母妖女代交学费，多丢人呀！”

“是呢，要是我，宁可退学，也不让她代交学费！”

阿峰则抬起头，乜了羊囡一眼，心中明明充满了感激之情，却依旧默不作声。他之所以这样，倒不是像其他人一样对羊囡心存偏见；而是天生偏于内向的性格，使得他不愿有所流露。

羊囡虽然逞一时之勇，答应为阿峰交纳学费，但又不敢对爸爸讲；只好把自己平时积攒的零用钱全部拿了出来，替阿峰交上了这个学期的学费。

一年后，羊囡要升中学了。谁知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原来那个玉佩被阿憨低价卖出后，虽然应付羊囡直至升大学的学费也绰绰有余，可他却把更多的钱输在了麻将桌上。

于是，羊囡自己升中学也成了问题。

她正待去求助于喜羊羊，不料有个意想不到的人物出现了，来到她家。

郎老师，某体校的教师。此人28岁，1.87米的个子，魁伟健壮的身躯，堪称一表人才。

阿憨照例白日不在家。郎老师对羊奶奶说，只因在一次县里举办的中小学运动会上，他发现了羊囡打篮球的运动天赋，才特意邀请她到体校去上学，以期重点培养。

他言辞铿锵，语气多少带些怜悯，犹如教堂礼拜日上午的祝福钟声，来自遥远处，又仿佛十分接近：“都说属羊的孩子命不好，我们何不凭借自己的努力来改变命运，图个好前程？这孩子才十二三岁，身高就达到了1.65米；最重要的是她弹跳很好，头脑反应灵活，眼疾手快，是个很好的篮球运动苗子，不去打篮球真的很可惜！你老人家还是和她父亲商量一下的好。”

羊囡闻此言，希望忽然萌了芽，似看到一朵未来的花。

羊奶奶的神情则显得有些无奈：“你说的这些我虽然不懂，但我知道去体校也蛮好。这孩子打小身体就不是很好，即便日后不能成材，起码打球既不耽误读书，也能锻炼她的身体。我想她爸爸也不会反对。只是……只是家里目前的日子很拮据……”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