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实小说连载：走出死亡

二十

秋日里，饭馆内。

身边有风，无雪。

任凭我再三相约雪来作陪风，雪却只是笑着推说有事，离去了。

“她是你的女朋友吗？”风说。

“是的。”我说。

“不错嘛，她为什么不留下一起吃饭？”

“她总是很忙。”

“哦？”

这顿午餐，面对风的谈笑风生，我全然没有品出吃的是什么。

与雪一年多的交往，本来已经在谈婚论嫁，可这以后的好长时间，雪没有和我主动联系。

于是，这天下班后我主动去找她。

“要去登记？好啊！”雪的笑容，一若牡丹盛开，“那你说婚事怎么办好啊？”

“我都听你的。”我说。

“那好，首先我们要做财产公证。”

“这……好吧，还有呢？”

“结婚要有住房吧？这个嘛，我这里有了；你的房呢先让你老娘和女儿住，只是把儿子户口迁过去，因为X区的好学校多，将来孩子升学好选择。”

“这样也可以，我两头跑就是了。”

“可结婚也要置办家具呀，家具嘛，由你来解决。”

“我解决？那么家具要什么标准呢？”

“当然是实木的啊。”

“一定是实木的？一般家具可以吗？”

“不可以。”

“可我刚离开那家亏损企业不久，恐怕我现在的经济条件你也知道吧？”

“你这就没道理了，哪有结婚让女方担负所有费用的？我这样做已经是极限了吧？”雪提高了声调，但笑容依然。

“我承认你的条件确实不高，问题是凭我目前的积蓄，有这个能力吗？”

“你若这样说，我无话可说，因为我实在不太相信你的诚意。”

“那好，你既然不相信我，我也不必解释，只是我不明白你怎么突然变了，你是为了……还是……”

“好啦，”雪打断了我的话，“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可这个问题用我回答吗？难道我对你如何你不知道吗?”

“那么，愿闻其详。”我说。

“不必了，一切都过去了。” 为掩饰复杂的心情，雪的脸上露出尴尬的笑意，却像枯萎的牡丹。

突然的省悟，犹如剧终时的灯火通明。我无言，只得悻悻离去。

此刻，她仍在微笑地看着我，却目光茫然，没有挽留我。

我无可奈何地去托她的大姐夫说和，而大姐夫表示：“雪不会轻易做出什么决定，一旦做出，就不会回头。”于是，思想冷却成冰。

回家后，难以接受这遽然而至的变故，想坦然接受，雪那茫然的眼神却一直挥之不去。

在这个世界上，有时恋爱似乎不是两个人的事，每人都爱自己。

在这个世界上，有时只有眼睛最真实，此外都是虚幻。

在这个世界上，有时每个人都没有灵魂。

我写了一封十几页的长信，历数两人情感经历，也道出自己的不解。闭上眼睛，思想如同刚揿下开关的风扇，仍在转动；忆起朝夕相处的那一桩桩一件件往事，总觉对她无以为报。

我把长信送到她家并亲手交给她。她接过信，说：“你终于为我写东西了，其实女人都希望男人给自己写东西，只是……”

几天后，女儿学校要我去。校长告诉我，我的作品获得全区一等奖，全市二等奖。而这一期间，女儿演讲比赛也获得全区第一名，全市第三名。

于是，老师们 “英雄父亲、伟大父亲”的交口称赞不绝于耳。

几天后，经人介绍，我认识了现在的妻。

又是一年春来到，人们照旧在复制新的期待。

也是我和妻结婚后。

这天，雪的大姐夫主动来找我，他说：“雪当时并非是为了那套实木家具，那不过是个借口，是想考验你而已；而她真实的心理，是误会你还有别人。现在她已知道你和别人并没有什么，你们还有言归于好的可能吗？”

我说：“太晚了，这个历史误会只能成为历史了。”

“看来你们是有缘无份啊。”大姐夫唏嘘不已。

成家立业，一切尘埃落定；死亡的阴影似乎从此一去不复返，可所在单位也并非自己想象的那么理想。

在工厂，工人间有了矛盾，昨天还可能复杂得拳脚相加，而今日已简单到重新聚在一起喝酒。

在这里，并非纯粹新闻媒体，而是背靠政府机关；因此机关里尽管人与人之间都表面和气，却多在暗地里伤害别人。

体会尤为确切的是：在这里，复杂的事情在别人身上多会化为简单，而到我这里简单的问题也会变得复杂。在这里，年终评比时，先进不是循规蹈矩的我，而是工作时间随意离去做私事的同仁。在这里，落实待遇时其他同事原单位的职级可以带过来，我却要从头开始……

这人为歧视的原因，都是因为自己没有背景也不会逢迎。

既然活着，就有痛，就要顽强地活出自我，我依然要一一面对……

至于雪，我听说她最终嫁给了那个Y。

（剧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