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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突然,想到写下这些文字。
学了七年法学,教了一年半法学课,做了四年新闻主播,现在是个灌鸡汤的情感作家。
很讽刺,内心也经常觉得悲凉,还好,算不上绝望。
毕竟,这是我自己的选择。
可是,有些选择,从来都不是我们自己做出来的。
比如,定格在22岁的聂树斌。
聂树斌的姐姐展示她和弟弟生前的合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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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问,逝者如何安息?
“正义会迟到,但它肯定会来,逝者安息。”
这是聂树斌案尘埃落定之后,很多人在微博里的评论。
呵呵。
22岁风华正茂。被扣了屎盆子,家人蒙羞;被拿去了生命,阴阳两隔。
我想问,逝者如何安息?
公安办案,检察审案,法院判决,最后还有死刑复核,如此程序都能错杀,值得深思,希望当时主事者都能得到公正裁决,人命不能轻贱。逝者面对着一切应该有牵制的公权力,“滥用”得没了边,如何安息?
正好真凶落网;又正好真凶还算是条汉子,敢于承担;又正好遇到个正直的警察,又正好遇到……等等。只要中间有一个环节缺失,聂树斌的案子就永远翻不了。从有罪到无罪,并非靠法治进步,而是靠运气,逝者面对着命运无常,如何安息?
一群有良知的律师、记者、警官坚持追查到底,还有那个本来十恶不赦的王书金一口咬定自己犯的案,可是他们当中太多人因此遭殃,劝退、免职、恐吓、刑讯逼供和要求提前退休,逝者面对着自己的恩人,如何安息?
每一次执法都应该是宣传法律的过程,而不是破坏法律的过程。
那个22岁不老的年轻人,看到这一切,如何安息?
2005年3月16日,张焕枝(中)扑倒在聂树斌低矮的坟头,哭声凄厉:“我要我的儿子!……” (陈剑/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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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的赞美和祝贺,都是片面的
网上的原话是:
关于聂树斌案沉冤昭雪,所有的赞美和祝贺都是可耻的。
我在节目里播出这条片子的时候,没有任何评论。
是的,我怕自己的评论不准确,不妥当,我怕惹祸,我很怂。
我怕最终我只能说那句鸡汤话:正义从来不会消失,可能只是迟到。
因为,对于一个已经死去的人来说,正义是永远没有到来的。
法律在对聂树斌进行了长达7890天的羞辱后,暂停了羞辱。
上大学本科的时候,就背过这样的法谚:
迟来的正义,非正义。
正义,不仅要实现,而且要以人们看得见的方式实现。
翻译过来,正义,是为了避免每一个无辜的人被冤枉。
真正的嫌疑人王书金说,是我干的,为什么要让别人认?
他虽然是戴罪之身,但是在某方面他比当初冤杀聂树斌的人们高尚一万倍。我要赞美他。
河北政法委原书记张越乃至更高层级的权柄旁落是案件出现转机的关键。是无数次出现转机的时候,这位张书记的黑手压下来。但,此时此刻,我也要赞美他。呵呵。
有法学专家分析:不同于内蒙呼格吉勒图案,聂案属于按照证据不足依法改判,而不是认定为错案而改判,再到追责。因为,所有的法律问题都应该交由法律去评价。好吧,把赞美也给某些专家。呵呵。
聂树斌的父亲曾经因此案自杀未遂,瘫痪在床
除了赞美和祝贺,还有呢?
追查并公布错判的全部真相,将刑讯逼供者绳之以法,应该吧?
“聂树斌器官移植”是否属实,如果属实,当时的操作是否合法?
追查并公布阻碍重审的全部真相,将涉案者绳之以法,应该吧?
追究背后制度性原因,防止你、我、他,成为下一个“聂树斌”,应该吧?
柴静说过:一个人,不应该一辈子背着不加解释的污点生活。
还好,我们周围,总会有清醒的社会观察者,他们有着不同的社会身份,却在提供明智客观的判断力。
谢谢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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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觉就像在黑夜里摸
1994年,50岁的张焕枝很幸福,儿子聂树斌刚刚踏上工作岗位,是一个焊工,靠本事吃饭。
9月24日当天,三名民警来到聂家——之前,在石家庄西郊的玉米地里,当地液压件厂技术科的女描图员康某某被害。
警方高度怀疑聂树斌有作案嫌疑。
当然,他们也安慰50岁的张焕枝。
他们说,如果凶手不是聂树斌,很快就能放回来。
很快就到了庭审当天,判了,死刑。
庭审结束,她见到了儿子。聂树斌坐在法庭的最前排,嚎啕大哭。
张焕枝刚要走过去,被法警拦住往外边推,她撕心裂肺的喊:“树斌!”
儿子回过头看了一眼,仰着头,满脸是泪。
聂树斌母亲得到许可,旁听王书金强奸杀人案庭审。 (CFP/图)
儿子被执行死刑之后,张焕枝开始四处奔走。
她说,“去河北不管用,我就上北京。那时候我都不知道怎么去北京,到什么地方下车我都不懂……感觉就像在黑夜里摸。”
当一个社会,缺少了一把尺子,或者这把尺子歪了之后,你所在的,就是无尽的黑夜。
一个农村妇女,如何撑过这漫长的21年。
晴朗的白天,慵懒的午后,闲适的傍晚,她的任务都是还我儿子清白。
她不敢停下来,她不敢生病,她不敢有事,她怕对不起儿子。
21年间,她的老伴儿曾经因为此案自杀未遂瘫痪在床,她却从一个农村妇女变成了熟悉法律的“斗士”。
为了儿子,这位母亲,淬炼成了铁人。
你别忘了,不是所有人都有一个叫张焕枝的执拗的母亲为自己伸冤,也不是所有案件中都会有一个执拗的王书金出现。
从个案正义,到制度正义,不是变换两个字这么简单。
“沉冤昭雪”,母亲在法庭上恸哭“孩子回不来了”,父亲适时感谢了国家。
《中国青年》的文章说:
在案发十年之后幸运地撞上真凶王书金落网,杀人犯居然敢做敢当,顶住压力自求加罪,聂家老母备受苦难但幸运地身体硬朗活到现在,还幸运地获得被害者家属谅解,更幸运地拿到他们提供的判决书,幸运地遇上一帮有良知的律师、记者、警官坚持追查到底,幸运地赶上政法系统人员变动,最高法同意异地复审……
总有无端的意外发生,这就是人生。
正义不能缺席,也没有迟到,这才是法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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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世界,会好吗?
今天是12月4日,是第三个国家宪法日,也是第十六个全国法制宣传日。
我写下这篇文章。
正在看这篇文章的你,也许更喜欢关注情爱,也许不想把事情想的阴暗,也许想让生活更轻松,或者干脆说一句我们讨论这些有用吗?
我告诉你,有用。
如果,每一个人都觉得没法管中国的事就这样,那大家共同的生存处境是会因此变得更好,还是更糟糕?
大多数人都在讨论刚刚上映的电影《你的名字》。
你的名字,聂树斌。
嗯,这本就不该只是一个故事,这是一个人的一生。
他的一生,22年。
梦短梦长俱是梦,年来年去是何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