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桥·三中
(2015-10-24 00:50:22)鲁桥·三中
 
一
 
这个镇叫“鲁桥”,名字的来源应该跟一座桥有关,但是现在遍寻这里所有的桥,都没有久远的历史,也没有一座桥叫“鲁桥”。但人们都“鲁桥”“鲁桥”地叫,从没有想过这名字的由来。
鲁桥算是这个县北部四个乡镇的中心,有交警中队,有法庭,有国税地税,曾经有几年周边几个镇上的结婚登记手续也在鲁桥办理。镇上每天的早市熙熙攘攘,人流如潮,马坡镇种菜的开车来卖菜,南阳镇打渔的乘船来卖鱼,两城镇贩卖山鸡蛋的摆摊卖山鸡蛋。除了时鲜蔬菜五谷杂粮,小镇早市卖得最多的就是湖产品,龙虾青虾白虾,菱米莲子鸡头米,鲤鱼黑鱼白鲢花鲢鮥鱼鲶鱼武昌鱼黄鳝泥鳅小黄鱼,应有尽有。小镇临湖,就有很多养乌鳢的,乌鳢吃鱼才能长得快,夏天的早市上便停着很大的卡车卖冻成方块的小海鱼。
小镇的西边是微山湖,小镇的东边是白马河,一座跨河大桥连接着两岸;白马河通南阳湖中间的南阳镇,所以白马河边就有一个码头,平常每天只发两班船,节假日有游客去南阳古镇游玩,码头安排游船的班次就比平日多。原来码头只是很小的一块空地,现在建成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广场,垂柳临河婀娜,长廊蜿蜒曲折,凉亭翘然耸立。
镇政府驻地周边的七个村子从鲁桥一村排到鲁桥七村,从北到南环拱着小镇,鲁桥四村在中间,是小镇的中心,所以四村人说话就牛气,腰板挺得就直。
这里田地少,人们干其他营生的就多,养鱼,做小生意,学门手艺到外边做工,种田反而成了副业。也因此,这里的人不迂执,而是有着足够的灵活。
小镇不大,但商业繁荣,各种商店林立,尤以饭店居多。饭店各种档次的皆有,多以做鱼出名。从春末到秋初,沿街的饭店都在外面摆开了大排档,烤串的烟火气和羊肉混合着孜然的香味便弥漫在小镇上空,啤酒瓶碰撞在一起的叮当声响个不停。
刚毕业的那几年,我和最好的几个朋友隔三差五总会去小镇南头的顺河鱼馆去喝几杯,鱼馆的老板娘很有风韵,我们往往就偷偷多瞄几眼。那时学校请老师吃饭、老师婚丧嫁娶办酒席都是在陶基泉酒店。读研究生第一次回家,几个朋友请我在一家川菜馆喝酒,那天下雨,我们从中午喝到黄昏,从白酒喝到啤酒,没有谁拼酒,酒也喝得很慢,四个人喝了两瓶白酒24瓶啤酒,而我竟然没醉。
中心街和公路沿线越来越商业越来越繁华,只有临湖堤的小街还残存着一点小镇旧时代的风貌,其实几十年前,那里才是小镇的商业中心,至今那里还可以看得到临街盖有乌瓦的廊檐,以及雕刻有五角星、写着“人民”“公社”“万岁”标语的五六十年代的建筑。
每年农历三月八号和四月八号小镇都会有庙会,连续三天,小镇人山人海的。卖的东西并没有什么新奇,但人们依然兴奋地往街上拥。出嫁的闺女、远近的亲戚这几天都会从外地赶来,甚至镇上的学校在当天也会放半天假。
前几年远离小镇的西北部建了一个煤矿,于是白马河畔便相继建起了几个煤炭码头,拉煤的卡车开始一路呼啸着穿镇而过,尘土和煤灰也随之漫天飞扬。
二
鲁桥镇上最大的单位就是县三中,这是一所高中,学生大多来自周边的四个乡镇。学校坐落在小镇的东北部,门口一条狭长水泥路连接着西面的公路和东面的白马河堤。
学校紧邻东面的白马河,这条河通向微山湖,顺着运河的河道可以一直到达江南。河里常年航行着运煤炭和石材的船,运煤炭的船往往是十几首大船连成一个长长的船队,最前面是一艘很大的牵引拖船,插着红旗,在河里驶过时浩浩荡荡好不威风。运石材的船往往只是单独的一艘,一艘船就是一家人,装上石材的船吃水很深,船舷几乎与水面持平,每次看到我都会为他们的安危而担心。当然,河里也有撒网打渔的船,也有放鱼鹰的船,但它们只是这条河的点缀,不是主角。
有时我正在教室给学生上课,会听到船队喇叭的喊话声,有时喊话声是船长提醒船员注意前方的情况调整操作,有时则是航船上的学生家长向学校里的学生喊话,听到自己的名字,学生就冲出教室往河边跑,匆匆见一面好久不见的爹或者是娘。
我也曾无数次地站在河边看着船只南来北往,也曾异想天开跟随远航的船只去梦想的江南。
我在三中工作了七年,七年里送走了三届学生,熟识了所有的同事,结交了一生的朋友。
那时我们两人一间宿舍,合伙做饭,经常把各自的菜凑在一起喝一点。我们用一台黑白电视机偷有线电视信号,一起看到很晚,有时夜深人静还偷偷躲进学校会议室里看片。下午偶尔我们会在没有草皮的球场上踢足球,不管会不会踢,满场飞奔的感觉也还是很爽。
那是我热情饱满的七年,很多学生至今还留存在我的记忆里,我那时的学生有时也还会向我提起我当时的样子。
1999年毕业晚会,我在学生面前唱了一首吴奇隆的《烟火》,我走出教室就有学生追着向我要歌词。
“……总是在失去以后,才想再拥有,如果时光能够倒流。夜空那幕烟火,映在你的心里,是否触痛尘封的记忆……”
1999年至2002年,我教过学生几首很简单的英文歌,《Edlweiss》(雪绒花)《Donkey,donkey,I
beg you!》(小驴小驴求求你),还有一首忘记了名字。
2002年到2005年,是我英语教学最成熟的三年,带的两个班级的学生也是整体程度最好的一届。05年秋天他们去读大学的时候,我也怀着兴奋的心情再次走进了大学的校门。
就这样,我在那里的工作生涯结束了。
七年,不算短也不算长。我去的时候23岁,我离开的时候30岁。此后的八年,我的生活重心还在那里,2013年夏天,我真的离开了它,再也没有回去。
时光不会倒流,但记忆永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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