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指并拢，中规中距不讲嘘头。纳着光线一看，里头空空落落。叹了口气。眠着嘴偷笑。稀奇古怪一本正经。

 

对面坐着中科大毕业的蒲俊。你说你叫蒲俊还真叫对了，蒲俊，普俊，普通英俊，还不是二班英俊……

 

别闹，看你将来有没有钱。我没，你有不就成了？那可不成，我有了，你没有，不就等于没有。

 

胡玉脑子有些简单，转弯的度数不会超过45度。我有了，全让你这细细溜溜的缝漏光了，岂不白忙乎一场。胡玉倒吸一口气，谁用你的钱，我花我自己的，吃光，用光，身体健康。

那你可说好了。

 

胡玉突然正襟危坐，难道你的钱还想给别的女人花不成？哈哈哈。PUB休闲室里爆发一阵夸张的笑声。所有人侧目而来。你想死呀……女人娇滴滴凶巴巴一线之间。

 

蒲俊其实心里才不在乎这些个面相手相，无非是逮个机会捏捏女朋友的手罢了。男人嘛，意到心到神也到呗。

 

这是若干年前的一个小小插曲。

 

胡玉当年没有嫁给蒲俊。有一阵子蒲俊真是落魄极了，骑个旧自行车撞人撞掉三千五，买个电脑用三天就黑屏，一退还扯皮，没完没了搞不清的二百五。甚至连偶尔某一天早上起来一顿早餐没有吃，居然还能犯了急性胃性逼人打119。真是人倒霉起来，干什么都不顺。

 

胡玉偷偷从老妈那拿了一个小金戒子圈了红线给他戴上，说身上惹些金气个福保平安。蒲俊抽抽鼻子，想哭。可心里又实在不能不说。我们分手吧。

 

胡玉一愣，你是不是嫌我会乱花钱，大不了我以后不一个星期逛一次街了，改成一个月逛一次，成不？不成。不许你跟我开玩笑。

 

不开。蒲俊撇过头去，其实我本来想把分手这两个字留给你讲的。可是……

为什么要说分手？

因为……
　　因为，你倒是说呀。

蒲俊闭着眼睛，抬头向天花板。因为我们性格不同。

这太讽刺了。

你哪年哪月才知道我们性格不同的。是不是还有八字不合？

蒲俊点点头，你走吧。

 

胡玉当场就愣了。人都有自尊的，这没头没脑的推辞除了让她更难堪之外，不会留下别的。一咬牙，扭头就跑了。突然站住，从蒲俊的手里抢回小金戒子，我扔了也比送给你好。

狼心狗肺，不对，没心没肺，还缺胳膊缺腿。

 

在胡玉走了之后，蒲俊眼睛张开，红红的，一眨，里面有一颗叫做泪珠的东西滚出来。

他抽出一封信。信很薄，却重的让他喘不过气来。天一亮，他就收拾好了东西离开这个城市。临上飞机的刹那，在心里默念：胡玉，等我。然后他就去了加拿大。

 

再次见面就是五年之后的事情了。

 

此时此刻的蒲俊已经有相当厚实的家底。而此行回来的唯一目的，就是胡玉。

 

胡玉啊，胡玉，如果当年不这样做，他岂能得到这笔钱？说起来或者有些戏剧性。蒲俊的母亲在加拿大认识了一个老外，非要让蒲俊娶那老外的女儿，说是让那女儿顺利加入中国籍。这天下大了，什么人都有。有人拼着命想入加拿大籍，却有人想入中国籍。那老外的女人说嫁了之外，可以协议离婚。还说，临了事成，他可以得到一笔可观的钱。那时，蒲俊正愁一个项目不能拉动为这钱发愁呢，几乎是轻而易举，他可以成就他的梦想。

 

于是，爱情偏离了轨道。他压根就不想跟胡玉说，这人就是个实心眼，这样的事，她能同意吗？所以一不做，二不休，先暂时中断几年，然后再联。

 

殊不知，这所谓的暂时中断几年在蒲俊而言是暂时，还有盼头，在胡玉来讲，却是今生今世，再无回转余地一辈子了。

 

倒也未曾嫁人。毕竟曾经沧海，一个人冷冷清清孤孤单单为着过日子而过日子。

 

蒲俊第一眼瞧见胡玉的时候，只有一个感觉，心痛。不知道当初的选择是否是正确，但也这么私息的笃定哪怕就算用一辈子，也终还是有能力挽回这段爱情的。

 

人说，最大的快乐有时源自最深的痛苦和盼望。可是胡玉她还有盼望吗？当时以为，失去爱情，连在同一街巷相遇的缘份也一并失去了。可是，在这挤挤攘攘的街头，真的又见着了他。

他没变，还是老样子。

 

胡玉扭头就走。

五年把一个女孩熬成了一个女人。一个满腹委屈的女人就像是一部饱含辛酸泪史的小史，读着读着，让人不禁泪下。

 

长叹一声，他得用多少个五年才能追得回。一刹那间，他真的后悔了。

若非因着心里这个梦想，他是断然不会撑到今天。

而胡玉呢？

 

在心里不住的劝自己，伤心莫向路头哭。可是越劝越哭得厉害，那眼珠子就像是长久以来一直堵塞不通的下水道，突然之间通了，怎不痛快淋漓？

　　当年，甚至连刨根问底的勇气都没有。真的有些傻。

 

今天，他又怎么能这么信誓旦旦的承诺，给她下一个五年，下下一个，下下下一个……呢？他真是痴心妄想。

他好生健忘。

 

可是，心里那铺天盖地而来的思念却像是剥了毛皮无遮无拦的白积灯灯泡似的，浑头浑脑都是火与光的炙烤，然后“噌”的一下，把整个身躯都燃成灰烬。

原来爱仍是爱。

 

嫁给我吧。诺大的钻石灼得人眼伤。那么讽刺。他的世界里难道只有金钱与物质？　他没有追来，倒反而有了一阵紧似一阵的失落。转过一个路口，猛然撞到一个人。脸色大变。原来那人抄另一条路赶过来的。

 

人心和岩石一样，也可以有被水滴穿的孔。蒲俊念叨起悲惨世界里的台词。

你一定也听过一句话，女人说分手还有机会，可假如男人一旦说了，便没有任何的余地了。

蒲俊脸色一黯。真的没有了？　没有？没有？没有？……
　　那我说有呢？

　　胡玉又开始跑。五年，这样的爱情差点把她毁灭，如今，居然又想燃一把火，把她神形俱灭。

跑，几乎是横冲直撞，几乎是行不择路。

几乎是必然。

 

“砰”的一声，胡玉的身子整个儿飞了起来。“不”蒲俊失控的大吼。几乎只有十厘米的距离。他没有拉住她的手。

 

“胡玉，胡玉，你醒来，你醒来……”他真的不是故意，真的不是故意，他以为一切都在他的控制之中，他……他真是一个太自私的男人。
     所有人都呆了。

 半晌，胡玉悠悠醒来。

 好艰难，好艰难吐出几个字来，我……不做你的情人……

 

 蒲俊紧紧握住胡玉的手，不，那是我开玩笑的，没有情人，没有情人，真的没有。我爱你，一直爱着你，真的一直爱着你。

 

胡玉眼睛睁不开，但似乎有些个笑意，示意蒲俊握紧一点：你看……看……

那手上还没有戴上他留给她的承诺。不是戒指。那是什么。胡玉挣扎了一下，似乎要抬起手，握紧我的手……嗯，我握着，我不放手。

 

你看，这样……这样手指就没有缝了……

啊……没想到胡玉留到最后的，居然是这么一句话。

是呢，握紧我的手，就没有指缝了……蒲俊喃喃自语，眼中无泪，此时此刻，她说的居然是当年的一句戏言。

 

 

后记：一个老故事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