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相
(2009-06-19 21:55: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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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相老太太蝴蝶斑父母大舅情感 |
600元,大舅给的,在1989年,这不是个小数字。钱不是给我的,是给一个完全陌生的老太太的,因为,我撞伤了她,还差点过世。
高中三年,在城里的市中就读。那时,城里跟乡下之间的公共车班次很少,尽管近在咫尺,坐车还是不方便,每月只能回一趟家。后来,父亲只好新买辆自行车,把他原来那辆老坦克,让我骑着来回于学校和家。
高三最后一个学期,刚开春的样子,一个周六下午,太阳西斜,映红了西边的翠山。我蹬着父亲那辆老坦克,沿着城西青山的北麓急急往家赶。行至一处大站,一辆大巴贴着马路牙子缓缓前进,我不紧不慢跟在它屁股后面,没想,它突然打方向盘往路中间去,等我反应过来时,一个老太太已被我撞到在地。被路人扶着上半身的老太太说,“小伙子,我没事,你走吧,去医院也没用”。旁观的街坊指点,老太太有高血压,还是送医院吧。
后来,事情似乎越来越复杂。把老太太送到城里的中医院,就开始昏迷不醒,从来没进过妇科的我,在妇科病房伺候了老太太一宿。那晚,比我还急的,是父母。那时,电话还不普及,老太太家的人,电话到我家所在的村子,村长半夜敲我家门,父亲连夜蹬车载着母亲,从三十里地开外的乡下,赶到城里。因为没听清楚村长口述的医院名字,急急忙忙问了两个医院,都没找到我,只能到我学校去问。他们赶到学校时,校门还没开,等开门了,找到我的同宿舍同学,同学们也不知道我在哪个医院。后来,父母静下心来一想,觉得应该是我回家路上的中医院,于是找过来。等母亲见到我时,已浑身散架了一样,只凄凄的跟我说了句,“这里有我们,你回学校去,好好上课”。说完,母亲和我,都背过身去,赶紧抹掉裹不住的眼泪。
我走后,很快母亲就给我信息,说老太太要转移到无锡去吸氧,因为一直昏迷,怕不行了。过两天,又说好些了,稳定了。再后来,让我去一趟派出所,去录口供,那是我唯一一次去派出所录口供。再后来,600元,原本大舅答应我考上大学,给我卖录音机的,变成了给老太太的治疗费和补偿。
损失600元,我毫无感觉;但差点把老太太撞坏,这事,却让我近三个月时间失忆。经过那段时间,也才知道了,什么叫行尸走肉。眼中所见一切,都只是影子,无血无肉。而我,也只是在机械地移动。母亲吓坏了,特意派大舅来给我做思想工作。
三个月后,也就是距离高考只有两个月时,老太太早已病愈回家,我才缓过神来。所幸,七月大考,没让父母失望。
半年之后的大学四年,都在自卑中度过,那时,有我喜欢的女孩,也有喜欢我的,我都无动于衷。因为,那三个月的失忆,左脸颊上出现了蝴蝶斑。
多年以后,我已远离那个家乡的小城,母亲在一次电话里说,撞老太太,是命中注定,那蝴蝶斑,是破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