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谈刘以鬯及其意识流小说
(2009-01-12 20:31: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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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以鬯文化 |
分类: 我的珍藏 |
浅谈刘以鬯及其意识流小说
2000年,一部香港电影让我认识了一位上海作家。电影是《花样年华》,作家叫刘以鬯。
“那是种难堪的相对。她一直羞低着头,给他一个接近的机会。他没有勇气接近。她掉转身,走了。”
“那个时代已过去。属于那个时代的一切都不存在了。”
“那些消逝了的岁月,仿佛隔着一块积着灰尘的玻璃,看得到,抓不着。他一直在怀念着过去的一切。如果他能冲破那块积着灰尘的玻璃,他会走回早已消逝的岁月。”
这就是对倒。本身是邮票上的专有名词,却被《花样年华》的导演王家卫和长篇小说《对倒》的作者刘以鬯运用到了各自的领域。无论是两个独立、平行发展的故事的交错,还是两个光线与色彩、声音与画面的交错,王家卫和刘以鬯用对倒想表达的都是一种极富跳跃性,给人以杂乱、无序的感觉而又逻辑性强,容易引发人思考的大胆的意识。正像王家卫所说的:“一本1972年发表的小说,一部2000年上映的电影,交错成一个1960年的故事。”正是这样,没有《花样年华》,我也不会领略到一位这么具有挑战精神的小说名家的意识流作品。
于是,我正式踏进本期短篇小说研学第3讲的主人公——刘以鬯的小说世界。
最纯粹的还是文本。没有任何背景,没有任何作家、风格的基础,我毅然打开了生平看到的第一篇刘以鬯作品:《天堂与地狱》。我承认我看懂了,却又真的没懂,或者说没懂他要写什么。作者运用了特殊“人物”视角——一只苍蝇的角度叙述了这“天堂”(一间咖啡馆)里所见的一幕。尽管只是社会的一角,却真实反映了整个社会的丑陋与肮脏。我很快读出了字里行间浓厚的讽刺意味,并想到文章问世时给文坛的影响。我不知道当时(1981年)是否曾有人这么露骨地批判社会,但我肯定,如此荒诞而直截了当地写小说,刘以鬯一定是第一人。《链》最好地证明了我的想法。读过了《链》我最直接的感觉就是完全不记得读过了什么。全文十部分,每两个部分之间由一个相同的人物连接,每一部分是在对这一人物进行简单的介绍,整个文章没中心,通篇像是一条长链,一环扣一环,永无休止…
这是小说吗?
我终于想到了这个每一个读刘以鬯小说的人读时都会考虑的一个问题。记忆中的小说究竟是不是这样?很快,答案就被我自己否定了:当然不是。就这样,我对刘以鬯笔下的这一盘盘“沙拉”产生了兴趣。我一定要读读看这被标榜着的意识流小说究竟是什么样子,读读看这有独特魅力的诡异大胆的现实挑战——刘以鬯实验小说。
意识流小说,初中时就有所耳闻。我的大脑被一个明显白痴的概念占据着主流,那就是“想到哪儿写到哪儿”。所谓意识流,其实是心理学家们使用的一个短语:19世纪由美国实用主义哲学创始人、心理学家威廉·詹姆斯创造的,指人的意识活动持续流动的性质。詹姆斯认为,人类的思维活动并不是由一个一个分离的、孤立的部分组成,而是一条连续不断的、包含各种复杂的感觉和思想的“流”。而意识流文学隶属于现代派文学。意识流文学脱离传统现实主义文学反映现实生活,描写真切可信的典型人物形象的规范,完全面向自我,重在表现人的下意识、潜意识乃至无意识的内心世界。在意识流作家看来,现实主义和自然主义仅仅反映了外在的现实和表面的真实,而这个外部世界并不真实,真正的真实只存在于人的内心主观世界。因此,作家应把创作重心放在对人的精神世界的描绘上,写出人内在的真实。从这一文学观念出发,意识流作家把创作视点由“外”转向“内”,小说中的人物心理和意识活动不再是一种描写方法,不再附着于小说情节之上成为达到某种艺术效果的手段,而是作为具有独立意义的表现对象出现在作品中。意识活动几乎成为作品的全部内容,而情节则极度淡化,退隐在小说语言的帷幕后面。意识流文学不按照客观现实时空顺序或事件发展过程结构作品,而根据意识活动的逻辑、按照意识的流程安排小说的段落篇幅的先后次序,从而使小说的内容与形式相交融。人物意识渗透于作品的各个画面中;起到了内在关联作品结构的作用。换言之,意识流小说的关键词就是【内心】、【意识】,淡化的则是现实的情节。只有真正站在作者的角度,从作者的内心出发,才能“勉强”(我只能说“勉强”)跟上作者的步伐,试图体会作者表达的和想要表达的。怪不得刘以鬯的小说如此天马行空,不着边际,还被老师比作一盘沙拉:因为“你永远不知道下一口会尝到什么”。
“刘以鬯,这个老人不简单。”的确,谁都能想到,刘以鬯这种现代写作绝对会使三四十年前的文坛眼前一亮。或者说这是刘以鬯自己选择的挑战。因为在当时的文坛,小说的发展的确中规中矩,缺乏新鲜血液。刘以鬯就是反感拘泥于这种平庸,禁锢在异曲同工的小说写作当中。于是,刘以鬯版的实验小说诞生了。一篇又一篇的超越,一篇又一篇的突破,成就了我们今天看到的这么多的经典之作。《吵架》是其中我很喜欢的一篇。阅读《吵架》是在我了解了上述意识流背景后读的,看到通篇大量的描写也有了心理准备。没错,描写是整篇小说使用的唯一的表达方式。看似客观,实际毫不掩饰地摊开了作者的主观意识。《吵架》描写的是一个香港家庭的屋子,陈设五花八门,但统一由这些事物想告诉你的就是他们是两派的。“不和谐的配合,也许正是香港家庭的特征。有些香港家庭在客厅的墙上挂着钉在十字架上而呈露痛苦表情的耶稣像之外,竟会在同一层楼中放一个观音菩萨的神龛。在这个饭客厅里,这种矛盾虽不存在;强烈的对比还是有的。……两幅画,像古坟前的石头人似的相对着,也许是屋主人故意的安排。屋主人企图利用这种矛盾来制造一种特殊的气氛;显示香港人在东西文化的冲激中形成的情趣。”可这又能说明…?我再看看标题,似乎明白了什么。就在我快速浏览到这句“撕碎的报纸堆中有一件衬衫,一件剪得稀烂的衬衫。这件衬衫的衣领有唇膏印。”突然顿了一下时,我终于能承认一次我对文字敏感了。因为在对室内陈设毫无感情色彩的描写中突然夹了这样的一句,必然对推进故事情节起到决定性的作用。不出我所料,文中这样关键的细节还有一处:“麻将牌是应该放在麻将台上的,放在地板上,使原极零乱的场面更加零乱。这些麻将牌,不论‘中’‘发’‘白’或‘东’‘南’‘西’‘北’都曾教人狂喜过;也怨怼过。当它们放在麻将台上时,它们控制人们的情感;使人们变成它们的奴隶。”终于,我把线索找全了,文章也可以闪电般地结束了。女人的字条为这个由意识编织起来的故事画上了一个圆满的句号,也是这盘沙拉顶部摆的一颗嚼起来实实在在的圣女果。
“刘以鬯的实验小说在香港文学史上的地位举足轻重,其锐意创新精神及其相关文本亦令人耳目一新。从空间形式角度(主要从外在空间和心理空间)探析此类小说,我们不难发现刘氏在实验小说理论及实践方面的独特性和超越性。也恰归从此角度我们隐然可见其叙事策略与香港性的契合。”
勇于尝试新鲜事物是可贵的。纵观香港文学史,刘以鬯独树一帜。这正是我喜欢《吵架》、喜欢刘以鬯意识流小说的原因。我不想分析刘以鬯小说和其他几位小说家的差异,因为基本上就没什么相同点。我认为意识流绝非非主流,它是有着重要意义的与众不同。与众不同,注定倍受关注。果然,继《花样年华》之后,2005年上映了王家卫又一力作《2046》,原著则是刘以鬯的《酒徒》。电影我早看过,于是我选择了借下《酒徒》,慢慢研读。之后我还读了《打错了》、《副刊编辑的白日梦》、《蜘蛛精》等一系列作品,每一篇都像是一次心灵的旅程。刘以鬯写意识流小说就是要和你进行心灵的接触、意识的碰撞,甚至要你读上瘾。我上瘾了,才做这研究。以上是这次浅谈全部内容,一点点的想法,要想客观评论刘以鬯小说的全部文学价值,还差之甚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