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前,中国科学院青藏高原研究所研究员姚檀栋在中国地理学会2006年学术年会上指出,在全球变暖的影响下,青藏高原环境正在发生重大变化,20世纪以来,冰川退缩量已超过30%。
在青藏高原,何止自然环境的变化,人文环境也在发生着变化。这是本人在西藏考察后的感受。
今年8月,在西宁至拉萨的列车上,遇到一个藏族老太太和她的12岁小孙子。交谈中了解到,老太太住西宁,丈夫已逝,儿子及媳妇在格尔木做生意,女儿学医的,在拉萨工作。最让老太太担心的不是儿女们的工作与生意,而是小孙子的学业。她说,小孙子在格尔木上小学,已是二年级,虽是双语教学,但仍不会说藏语,也不会写藏文。去拉萨是送他到那儿上学,希望他不忘藏人的身份。听老太太的一番话,我一时无语。她述说了一个最浅显的而又是很沉重的话题:地域文化如何传承。那男孩无论穿着和长相与汉族男孩没有区别,脸上也没有典型的高原红。小男孩告诉我,学校里伙伴们在一起玩都不说藏语,只有开学升旗仪式才穿藏服,都嫌不好看、不方便。我问他叫什么名字,他爽快地说了。我又问他的藏名,他写下的藏名让我止不住想笑——“牛马次仁”,他奶奶在一旁连连摆手,又解释读音对的可不是这样写的(后来请教过藏族朋友,都肯定是小孩子搞错了)。
藏文化是其独特的地域造就的。随着西藏的对外开放,藏文化越来越引起世人的重视,到过西藏的人都为高原文化的“这一个”所赞叹。那个不说藏语的男孩看似一个个例,但也道出了一种隐忧。保护地域文化,绝对不是一个轻松的话题。在拉萨街头,川、湘菜馆鳞次栉比,更有肯德基、麦当老招牌醒目,卡拉OK、洗浴中心随处可见,各式时装店竞相招摇,沿路转经的几乎都是中老年人。拉萨已是一个现代化城市了。
内地人到西藏都有一个共同的感觉,那就是那里的宗教氛围非常浓。藏佛教的痕迹无处不在,藏人对于生与死的观念根深蒂固,已经淌在血液里。藏人最忌讳外人谈他们的天葬,哪怕是很好的朋友或是官员。据了解,藏人不容许外人涉足有关天葬的场所,也不向外人介绍天葬的任何细节,更不允许外人靠近天葬的场所。但无论藏人如何想尽办法固守他们的传统,但他们仍然挡不住内地殡葬文化的侵入。在拉萨,火葬殡仪馆早些年建立,那是内地人的“了断之路”,尽管没有藏人问津。浓重的宗教气息还是不能阻挡住市场涌流。当地人也学会了讨价还价,在八廓街表现得尤为典型。那怕在远离城市的村落,经常有当地人向外人兜售饰品,也有摇着转经筒讨要钱物的。在一些景点,有当地人自告奋勇当模特,当然小费是不能免的。
幡帜飘扬,那是藏的标志。在藏人眼里,藏幡是对于神灵的尊敬和叩拜。凡是有藏幡的地方,绝不允许外人亵渎。在拉萨,当地主人时不时告诫,藏幡是神圣的,藏幡悬挂的山头是神山,动不得。拉萨四面环山,进出拉萨的路边有许多小山包,有的几乎被藏幡所包裹,经风吹雨打,显得零乱。起初我和同伴们感到不解,要是在内地此等现象会影响城市形象,也会影响官员的政绩,不会允许长期存在。可是在拉萨那种景象随处可见,因为是神山,谁也动不得。
布达拉宫,西藏的圣殿,藏人心目中的“天庭”。在拉萨,任何建筑不能超越布达拉宫的高度。站在布达拉宫的高度,在视线之内,不能有任何物体凌驾布达拉宫的上空。贡嘎机场建在雅鲁藏布江中游河谷地带,就是为了避免飞机对圣殿的干扰。原来从机场到拉萨车行距离需要1个半小时,近来架桥、挖洞建成的快速路,距离大大缩短。此外,近年来拉萨城内现代化的加速,各种现代高楼大厦的相继矗起,光的折射已对布达拉宫的神圣构成威胁。随着铁路的修通,汽笛声打乱了拉萨河的平静。
在西藏,原本没有使用空调的习惯和必要。夏天早晚凉毋须使用空调。冬季虽冷,但白天光照充足,加上民居的窗大,一般白天能储存足够的热量,最多用电热器取暖。近年来,随着现代化生活方式的传入,宾馆饭店和一般家庭都开始使用空调。空调的危害众所周知。据新华社消息,全球气候变暖对青藏高原的影响最为明显的是冰川变化、湖泊变化、湿地变化和草场变化及其灾害过程。从上世纪初算起,冰川退缩量已超过30%。青藏高原环境变化不仅影响青藏高原地区,还扩展到东亚、中亚、和南亚的人类生存环境,甚至影响到整个北半球和全球环境。
西藏高原恶劣环境,使人与自然结成了和谐相处的关系。据无人区科考队介绍,在藏北无人区,野牦牛、野山羊是人类的朋友,甚至在人类遇险的时候,会充当冒险相救的角色。反而是人类在干一些恩将仇报的事。残杀藏羚羊、野牦牛的事时有发生。野牦牛是藏动物中的“兽王”,最大可达1500公斤。几百年前,他们活动在拉萨以北200公里处,现已迁移至1000公里外。人类数量上升,活动范围扩大,把大量珍贵的野生动物,逼到了贫瘠荒凉的北部无人区,给它们繁衍造成了潜在的危险。
保护西藏的自然环境,保护西藏的地域文化,是人类的共同责任,这是一个沉重的话题。
藏族妇女学会了设摊论价,当发现镜头对准她,却是一脸羞涩。
听说有小费,红裤男孩索性拉来一条狗。
名叫“牛马次仁”的藏族男孩,他说不出联系地址,无法将照片寄给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