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
回来后不久我就上学去了,你还记得去年入冬时我母亲病了,她打电话要我回家的事吗?那天我回家后才知道,母亲并没有生病,而是那个男人跟母亲谈好了要包我做二奶,并且已经为我买好了一栋楼房。
那栋楼房很气派,母亲说高先生是花了五十几万元买下的,并且高先生还说他只包我三年,这三年当中我不许找男朋友,不许结婚。三年期满后,我可以找个我喜欢的男人结婚生孩子,到那时,这栋楼房就是我的了。
那个男人说这是现在流行的合同夫妻,并且还向我例举我们国内某某明星,也曾经与那位显赫人物签有合同的夫妻。
听到这里我很生气,回身就要离开家回学校去。可是母亲这时却哭了,她说这几年她在外面做的容易吗?没有人来帮她,又没有根基,还要经常受人欺侮。她说这个男人很有钱,也很有势力,他又不会霸占我一生,只要我陪他那么三年就可以了,决不耽误我以后找对象,而且毕业后找工作的事情就包在他的身上了,如果我想找份好一点的工作他可以帮忙,想自己当老板他为我投资,保证我以后再也不用为钱而发愁了。
虽然我对处女不处女的事并不是那么看重的,但至少我要付出也应该为我自己所爱的人付出啊。就他那一副臃肿的体态,往床上一躺活像一具已经发酵了的尸体,别说是和他同床共枕,就是他在那里躺着我看一眼都会心惊肉跳的。
贾微说不知为什么,长久以来她就喜欢那种小巧一点的,苗条一点的男人,她说那种男人虽然没有男性的魁梧,但那种男人给人一种精明强干的感觉,贾微说她又不想做什么占山为王的大盗,也没有腰缠万惯的家产,要那么强悍的男人做什么?贾微说小巧的男人大都精明。
贾微的这些话令我很吃惊,我虽然算不上是胖,但也不是那种特瘦的男人,也许这些才是贾微心中所喜欢的一部分吧?
没容我继续想下去,贾微又接着说了:
贾微说那天她第一次感觉自己的母亲是那么的丑恶,那么的下贱。她说她由此而看不起母亲,她鄙视自己的母亲。
可是母亲说你不用做什么清高,没有我的丑恶,没有我的低贱赚来的钱养活你,你拿什么去读书?你早饿死了。
母亲还说都什么年代了,还这么死脑筋,母亲说这在她的酒楼里见的多了,有多少姑娘主动找上门来,目的就是想找一个老板来给开苞,这其中还有大学生呢,开了苞后赚一点钱回家过日子去,这在古时候叫什么初夜权,再说了,人家有钱人也不白要你的,这叫买初夜权,你知道不?
听了这番话,贾微是又羞又气,羞的是这番话居然是自己的母亲跟女儿之间的谈话,气的是母亲这些年来钱赚的多了,心也变的黑了,这种黑心钱她也赚?
可是母亲却得意洋洋地说这不叫赚什么黑心钱,而是为姑娘们搭桥,也可以叫红娘,因为给她们搭了桥,姑娘们还要送我感谢费呢,那可是她们自愿给的。
贾微羞与母亲谈论这类事情,她收拾包要回学校去,她说那时就想,回到学校后,跟我商量一下,我们一起离开这里到外地去谋生,那样她就永远都不会回来见这个母亲的。
母亲看贾微执意要走,她便低声下气地求她,母亲说已经收下了那个男人的好处,如果不答应他,这个酒楼不但开不下去了,而且她还可能连命都要陪上。母亲那天几乎是跪在贾微的面前,贾微看见母亲那个样子心里真的好苦,好酸,她说当时她的眼泪流了一地,贾微想也许母亲是穷怕了,贾微想起母亲起早贪黑推着水果车走街窜巷的身影,想起母亲忍受着病痛却不肯花钱去治病的情景,想起母亲被工商人员撵的到处跑时的惊慌,想起母亲看到爸爸被关进监狱时的那份绝望,贾微说她不能再伤母亲的心了,不能再让母亲流泪了。
贾微说那时她的腿已经渐渐地软了,她想跪在母亲的面前,想要扶母亲起来,就在她的感情快要崩溃的时候,贾微说她突然想起了我,当时她的心都凉了,差一点就误入岐途,贾微说她如果答应了那个男人,那是不是对我的一种侮辱?那可是贾微亲口答应过我的,贾微说过要做我的女朋友,也就是说贾微将来要做我的新娘,她怎能中途变卦呢?又怎么可以再答应别人呢?就在贾微快要脆下的时候,突然又站了起来,然后她冷冷地对母亲说“妈,你起来吧,我不回学校去了。”
母亲一听高兴的笑了,她立刻站了起来说还是我的乖女儿心疼妈妈,女儿啊,这世上还有什么感情?只有钱才是最重要的,你手里有了钱什么样的男人找不到,走,妈带你去买几件漂亮的衣服去。
可是贾微却站在那儿没有动,依旧冷冷地说“我只是说不回学校去了,并没有说我答应了你,从今天起我就去打工挣钱,我不再需要你为我付出什么,我会自己养活自己。”
说完贾微转身离开了母亲的那座酒楼。
就在贾微快要跑出酒楼的时候,母亲追了上来,母亲说“贾微,你回来听我把话说明白,听我说明白后你要走要留随便你。”
贾微本来就是个莹弱的女孩,长这么大她从来没有违背过母亲,更没有在众人面前跟母亲使性子,现在贾微本来是想一走了之的,可是她看见了酒楼里那么多双眼睛在盯着她,毕竟自己是女儿,毕竟母亲还是这酒楼里的老板,贾微站住了,她要听听母亲还想要说些什么。
最后贾微在母亲的连哄带拥下,只好再次随母亲来到楼上母亲的办公室。这次贾微的母亲没有哭,也没有劝说贾微的语言,她只是深深地叹息着,哀求贾微答应她一个条件,那就是和她一起再陪那个男人吃顿饭,母亲说“贾微啊,你实在不愿意妈也不勉强你,但你总得给妈一点面子吧,待会儿我们陪他吃顿饭,吃顿饭没什么过份的吧?吃饭的时候我把话跟他说清楚,你帮妈把眼前这个场给圆下来,免得为这事儿得罪了他,等吃过饭后,他走他的,我们也不觉得欠他什么,妈妈这样的请求你不会不答应吧?”
那天,贾微望着母亲,忽然觉得母亲竟然苍老了许多,虽然这几年她做生意做的红红火火,好像精神十足的样子,可是此时此刻,贾微眼中的母亲却是那么的可怜,那么的忧郁,贾微心中一阵难过,她只好默默地点了点头,算是默许了母亲的请求。
也许因为这是最后一次见那个男人,所以那天贾微听了母亲的话,将自己打扮了一下。但她还是拒绝穿母亲为她选择的衣服,只穿平日里穿的休闲衣裤。也许那天是母亲请客的缘故吧,他们没有出去吃饭,而是在母亲的酒楼内一个很隐秘的包间里,席上只有母亲和贾微陪着那个男人在吃饭,吃饭的时候那个男人万分遗憾说“唉,既然贾微不愿意我也不好强求,怪只怪高某人没有那个福份啊。”
贾微一直低着头不说话,她不看那个男人,也不看自己的母亲,她只是在心里祈祷着上苍,祈祷上苍保佑她贾微平安地度过眼前这一关,祈祷世间的神灵伸出万能的手来帮帮母亲,不要让母亲为这事受到任何伤害,她还祈祷那个男人快点吃完喝好吧,那样她贾微就可以解脱了。
母亲在一旁陪着小心,贾微说那天她是一点东西也吃不下,一是心中发慌,二是心中还堵的慌,所以她只是坐在那儿看着桌上的菜发愣。
而那个男人却不客气,似乎胃口特别好,他就坐在贾微面前,一边看着贾微一边大一口小一口地吃着。见贾微不动筷子,他说“贾微,能不能赏个面子,陪哥哥我喝杯酒啊?”
那个男人的话差点没让贾微吐出来,都什么年纪了,还一口一个哥哥的,他说着不脸红,贾微听着还觉得脸红呢。
贾微抬起头来,勉强地冲着那个男人笑了笑说“真不好意思,我从来都没有喝过酒,所以今天也不能陪你喝了,请您见谅。”
那个男人似乎很失望,一个人端起杯来,一口将杯中的酒连同泡沫一起喝了下去。然后他阴沉着脸转向母亲说“老板娘,我就那么可怕吗?要贾微陪我喝杯酒都不行?那喝杯饮料怎么样?这成了什么?一桌子的菜就我一人在吃?是我这辈子没吃过饭怎么着?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在这儿搞吃喝表演赛呢,就算是在搞表演,那你们看表演的也得有个表示吧?”
母亲连忙站了起来,一边向贾微使着眼色,一边将贾微面前的酒杯端起来塞到她的手里,并小声说贾微“你就陪你高哥喝一杯嘛,喝了这一杯看他还有什么话说,喝大了你不是也有理由回去了吗?听话,陪他喝一杯。”
母亲说完又转过头去对着那个男人说“贾微一个小孩子没有喝过酒,更没有见过这种场面,你别怪她,这样吧,让她陪你喝过这杯酒呢就让她回去好了,然后我来陪你喝吧,你要喝多少我都陪你还不成吗?”
那个男人没有说话,他只是特阴险地看着贾微,听了母亲的话他既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似乎是在等待着贾微表态呢。为了早点脱身,贾微不能再说什么了,她将手中那杯酒一仰脖子倒进了嘴里。
那天的酒是什么滋味贾微是一点也没有感觉出来,贾微的酒杯还没有放下,那个男人就笑容满面地来到她的身边,那个男人手里拿着酒瓶子,一边给贾微斟酒一边说“这还差不多,其实啊,高哥这心里啊就是喜欢你,来来来,再喝一杯,再喝一杯,满上了。”
酒在杯子里泛着白色的泡沫,白色泡沫的下层隐藏着黄色的液体,那黄色的液体在杯子里一点一点拔着高度,那白色的泡沫就在上面一点一点的膨胀着,直到那白色的泡沫溢出了杯子,流到了桌子上。
贾微说她那天喝的是啤酒,她知道自己的酒量,说实在的,贾微就是喝他个三瓶两瓶的不会有什么问题。可是那天贾微刚喝了两杯,就发现眼前的那个男人在她的视线里虚幻了许多,模糊了许多,渐渐地整个房间也在贾微的面前摇晃起来,她使劲眨了眨眼睛,眼前还是一片模糊,开始的时候,贾微还能感觉到那个男人过来扶住她的身体,贾微说她当时还挣扎来着,可是再后来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贾微说到这儿语气异常平静,我似乎已经知道贾微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了,因为宋楠儿已经把接下来应该发生的事情都向我们描述过了。虽然宋楠儿说老板的双手沾满了处女的鲜血,但我还是不敢相信,毕竟那个老板是贾微的亲生母亲,我想象不出来当她将手伸向自己女儿的时候,心中是否还有一丝良知,是否还有一点点的人性。我不敢再想下去了,那时我真的很害怕,都说虎毒不食子,这些老板怎么连野兽都不如了呢?她难道连自己的女儿也不肯放过吗?
我似乎感觉到窗外的寒风发出了疯狂的怒吼,并且还用力地拍打着窗户,似乎是向这个世界示威,也许是向那个黑夜发出某种警示吧。
我一时心里很乱,想一走了之,很想让外面那疯狂的寒风吹吹我已经发昏的头脑,可是抬头看看贾微,她一副冷冷的表情,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咖啡屋里那幽暗的灯光照在她那没有一丝表情的脸上,显得格外凄凉,格外的冷漠。
这时我想起了那天宋楠儿指责小依时说的那句话,如果受侮辱的是你的亲人,是你的姐妹,那今天你还会站在这里无动于衷,还会对我指手划脚的吗?我想起了楠儿那天的眼泪,感受到了她那天说出这段话时心里的痛。
还有小波,那天小波一声不响就那么呆呆的看着眼前发生的这一切,不,也可能在我去之前小波已经知道了一切,所以他才会木偶一样的呆坐着,那时的小波心里是不是在流血?如果楠儿早一点把事情的真相告诉小波的话,小波会不会也参加了那个报复行动呢?不想了,不想了,越想越痛,越想越难过。
我站了起来,拍拍屁股就要走,我想既然你贾微已经选择了这条路,那我也不能再勉强你,我们还是好聚好散吧。因为日子还要一天一天的过,我依然还要做个潇洒的男人,未来的日子我还得养家糊口。
想到这里的时候,我突然感到一阵难过,当我的脑海里突然冒出这个想法的时候,就像被晴空中一个劈雷击中了一样,贾微,这个在我心中一直心心念念,不能忘怀的女孩儿,如今已经不再是从前那女孩儿了,她已经在无形中离我越来越远了,也许这就叫做缘份。
我又想起了郑重,那个小帅哥再也不会和我一起躺在宿舍的床上,谈论着周杰伦有多么多么的酷。还有石磊,也不知道他如今在哪儿?生活的是不是开心,还有他那个已经疯了的母亲,现在是不是好了一点。
再就是小波,宋楠儿离开他了,他也离开了这片让他伤心的土地,不知他的心中现在是不是还有一些掂念?还有一些牵挂?我知道,我们这群人再也不能聚到一起一边抢着吃动物尸体,一边谈论着漂亮的女孩子。
真的是往事如烟吗?我不知道我的脑子里当时为什么会冒出这么俗气的句子来。我在心里嘲笑着自己,直到那时我才发现原来我是那么的笨,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我却一直都被蒙在鼓里,如果不是昨天我亲眼看到那个男人,也许这些事情我就永远都不会知道。
我来到门口,外面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冬日的北方就是这样,才下午四点多钟这座城市便已经被暮色包围了,我回头看了一眼贾微,贾微仍然坐在那儿,她就像一座大理石的雕像,一动不动地看着眼前的什么地方,也许她什么地方也没有看,眼前只是一片苍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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