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柳

文/墨汁里的鱼

 

    我要为你讲一个故事，一个关于碧柳的故事。请你沏上一杯茶，细呷一口品茗，任由香气飘满屋间，聆听我为你讲述的故事。

   

1.

夜深人静，月悬高空。

煜程一个人坐在空空的屋子里望着远处的夜空出神，木桌上早已沏好的碧螺春透过碗盖慢慢的散发着醉人的香气，茶碗是清乾隆年间的青花瓷，那茶碗上的朵朵青花勾勒出一副醉人的景象。

忽而一阵轻声而急切的敲门声把煜程从沉思中拉了回来。他把寂寥的眼神抛向了那扇雕着镂花的木门处。

“煜程，还没睡啊？”武东坤和蔼声询问道。

是煜程的父亲，准确的说应该是养父，那个把自己从三岁养到现在的养父。“是。爹有什么事？”煜程连忙站起来上前接应道。

武东坤的眼神抛向了门外，当他确定没有其他人或是家里的下人时，他轻轻的合上了木门，转眼望着煜程说：“是有事。煜程，爹有个问题想要问问你。”

“请问。”

“我和你娘在你三岁时把你从山外的那座枯庙里捡回来养育到这么大是为了什么？”武东坤坐在刚才煜程坐着的木椅，一手紧握着手中的拐杖，一手端起了桌上的那碗碧螺春茶，抿了一口。

“煜程对爹娘的大恩大德永不能忘。我将来一定好好地孝敬爹娘的养育之恩。”煜程语气坚定的说出了这句话。

“好。有你这句话，爹和娘这么多年就没有白养你。”武东坤眼珠在眼眶里打着转。“现在爹有件事情需要你帮忙。”

“爹，您请说。”

“我明天即将迎娶第三位姨太太这你也是知道的。但是爹希望你能——”武东坤说到这里话语停了下来，他看了看眼前的这个身姿挺拔的儿子。

“——希望你能替我与你三娘圆房。”武东坤说完这句话时眼睛深深地望着煜程。

“圆房——爹，爹——你这是——”煜程显然被这番话给吓住了，他的话都已经连不成句。

“是。你也知道爹这辈子除了你膝下无儿无女，那个二姨太两年前也跟着她的那个汉子跑了。所以爹是希望你来替我延续血脉啊。”

“可是，爹——”煜程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他只有傻傻的望着武东坤，说不出话来。

“你刚才不是还说要报答我和你娘吗，怎么现在就——”

“我，我。我只是不知道，不知道。”

“我没有要你急着回答我，只是希望你能够考虑清楚了，如果你愿意明早就一同随爹到门口迎娶三姨太，如果不愿意自然也就不用来了，我再找别人就是。”武东坤深长的望了煜程一眼，饱含无奈。

武东坤走后，煜程一个人呆呆傻傻的望着夜空，今夜的空中只有一轮明月悬挂天尽头，星星仿佛都隐藏了起来不再见人。

煜程心里极其复杂的在想着刚才爹对自己说的事，他不知道是否要真的帮助武东坤，他真的很想报答武东坤对自己的栽培和养育，但是一定要是这种方式吗？

煜程疑惑了。

2.

第二天一早煜程便穿好了盛装来到了门口，武东坤看见煜程向自己走来时，脸上挂着满意的笑容。他望着煜程说：“不愧是我的好儿子啊。”

煜程只是笑了笑，没有说什么。

不一会儿新娘子的队伍便伴随着敲锣打鼓声向武宅的方向走来。武宅门口前来贺喜的人络绎不绝，他们都在向武东坤道喜，武东坤则是礼貌的一一回应。媒婆来到武东坤的身边眉飞色舞的说：“新郎官，快接新娘下轿吧。”

武东坤兴奋地走到轿子前方，用力的踢了几下轿门便拉开了娇帘，他一个身着凤冠霞帔的女子从轿中走出。武东坤牵着红绸子的一头，女子牵着红绸子的另一头，他们跨过了火盆走向了大堂。

繁杂的拜堂仪式结束后，新浪和新娘便被送进了洞房，洞房里被红色铺满，寓意着喜气洋洋。

晚上武东坤坐在酒桌的最中央处与众亲朋喝酒笑谈，大家因为武东坤年事已高便也没有闹的厉害，早早让武东坤进了洞房。

武东坤来到洞房看见桌子上燃燃烧着的两根喜烛，那火光映红了房间，一股醉人的香气弥漫着四处。武东坤轻声走到了侧门处，他打开了房门，煜程一身新郎装束出现在他的眼前。他纵是满意的点了点头，拍了拍煜程的肩膀，便从那个门走了出去。

现在只剩煜程和新娘两个人在洞房里了，煜程望了望坐在喜铺上的新娘子，她依然被喜帕盖着脸，不知道长了个什么样子。煜程想走上前去掀开她的盖头，但是却止步不前，他没有勇气面对自己父亲的妻子，没有勇气亲吻她，抚摸她。

煜程看见了桌子上的一壶酒和两个酒杯，他知道这是夫妻在洞房里喝交杯酒用的，但是此刻的他只想把自己灌醉，喝醉，就当后面发生地一切都是酒后的失礼。于是他端起了酒杯，一杯又一杯的下肚。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煜程已经醉醺醺的了，脸上有着醉酒的红晕，他转头望着铺上的女子，半个时辰她居然一句话都没有说，只是默默的听这个屋里所发生地一切。

煜程踉踉跄跄的站起来，走到了铺边坐了下来，他微微的用喜秤挑起了新娘子的喜帕，当喜帕完全挑起的一瞬间，煜程被眼前这个貌美如花的三娘惊艳了，实在是太美了，那柔水的眼睛，温柔的眼神，碧红的嘴唇和淡粉的面庞都让人心醉，喜烛所发出微微的火光在她的面颊上留下了印记。

“老爷。”女子轻声喊道，声音里带着娇嗔。

煜程用手抬起了女子的头问：“你叫什么名字？”

“碧柳。”女子轻声回道。

“碧柳，多么诗意的名字。”煜程自言自语道。“你知道吗，你真美。”

碧柳听到煜程的最后一句话时，再次娇羞的低下了头。

煜程再也顾不了心中的欲火，刚才的那股微醺的酒气已完全化为占有的欲望，他吻着碧柳的脸颊，她的额头，她的眉，她的鼻尖，她的轻薄的嘴唇和纤细的脖颈，一路吻到梦中。

这一夜，碧柳和煜程，煜程和碧柳，他们在爱河里缠绵共渡。

清晨的丝丝微光透着窗户折射到了煜程的脸上，煜程醒过来望了一眼身旁的碧柳，他淡笑着用手摸了摸她的鼻尖，仿佛此刻碧柳就是自己的妻子，自己的爱人。

他想他决然是喜欢这个女子的。

煜程的梦突然被一阵轻微的叫声打断。

“少爷，少爷。老爷找您。”是武东坤的近身管家老李。

煜程轻轻走下铺到窗边小声说：“知道了。”

煜程这时才突然意识到这是自己父亲的妻子，自己的三娘，原来昨夜都是自己的一场梦。煜程将衣服穿好后，便离开了洞房。

煜程来到大堂后，看见武东坤一个人坐在椅子上，旁边并没有外人。

“爹，你找我。”煜程说。

“是。我找你来是因为店里的生意因为要向外围扩张，所以希望你能到洋人那里学习一下，以便回来承接我的大业啊。”

“爹，这么快。”煜程疑惑的问。

“是啊，时间紧急，你最好赶快收拾一下行李，下午就走，火车票我已经替你准备好了。”

“可是，三娘那里——”煜程突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连忙止住。

“你三娘是我的妻子，不用你操心。就这么定了，你快去收拾吧。”武东坤严肃的说道。

“是，爹。”煜程鞠躬后便离开了大堂。

几个时辰以后，煜程踏上了去往洋国的火车。在离开之前他都没有再见过碧柳一面。

3.

五年后，一个叶落的清晨，武宅的门口，站着一未身穿洋装的男人，望着门口痴痴发呆。

“少爷，是你啊。”看门的老孙喊道。

煜程微笑的点了点头，他踏进了五年未入的武宅。

武宅的大院依然有着几棵古老的杏树，院子里一个佝偻的老人坐在躺椅上，身边则是一个正在读书的孩童。

三年前，自从碧柳知道洞房之夜那晚与自己圆房的是煜程而不是真正的老爷之后便把自己关在了房子里足不出户，郁郁寡欢，最后死于难产。

煜程上前抱起了老人身旁的孩童，笑着望着他，眼神里饱含遗憾与深情。他望向身旁的佝偻老人说：“爹，以后念程就跟我吧。”

武东坤并没有说什么，只是眼含泪光的说：“好好照顾他。”

煜程望着天空上的大雁在落寞的秋天里翱翔。

她只在他的记忆中说了两句话，其中有一句深深烙在了煜程的心底。

“碧柳。”

他念着她的眼，她的眉，她白暂的脸庞和她身着凤冠霞帔的美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