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大木盆
宁业龙
江南水乡,载人捕鱼的木盆可多啰:有圆形的、椭圆形的、枣核形的、月牙形的;有一人划的,多人划的,可谓五花八门。在我的故乡——巢湖,居住湖岸的村民捕鱼,主要用具是椭圆形的大木盆,单人或双人划的。
清明的日子,我们祖孙三代回故乡祭祖。一踏上那块熟悉而温馨的土地,我大脑就像一台放映机,把孩时记忆在脑海里的人和事,一股脑儿播放出来。一进村口,看见大水塘里闲放着一只椭圆形的大木盆,盆里蹲着几个农家孩子在玩耍。
孙子好奇地问:“爷爷,这是什么游船?南京玄武湖里怎么没有?”
我告诉他,这不是游玩的船,是载人下湖捕鱼的大木盆。人站在盆里,两只脚前后拉开,躬着腰,双手使劲划两只木桨,在水面上行驶可快啦。孙子高兴地说:“那我也想乘它到水里划一划。”
触景生情,这只大木盆勾起了我对父亲往事的回忆,一幅幅画面顿时在脑海里浮现。几十年前,我像孙子这般年龄,每逢农闲,父亲一清早,就划着这样的大木盆下湖捕鱼。傍晚时,我就带着几岁的妹妹,站在湖岸的大堤上翘首盼望。看到父亲扛着木桨的另一头箩筐沉甸甸的,就知道父亲今天捕的鱼多,我就跑着迎上去递一根香烟,表示对父亲辛勤劳动的慰问,然后跑回家报喜。
母亲接到鱼箩后,总是让我拿几只柳条篮子,捡几条大而好吃的鱼,让我送给左邻右舍和村上的孤寡老人。我开始还不太乐意,小嘴嘀咕着,干嘛把大鱼送给别人,自家留小鱼。母亲看我不高兴,就打比方说,村上的大伯大妈们,不是经常把好吃的东西送给你和妹妹吃吗?要做个懂事的好孩子。母亲的话我听懂并牢牢记住了。
每逢入冬农闲时,父亲总是和这只大木盆为伴。寒冷的清晨,我还躺在被窝里,就听到父亲扛桨出门的声音,还有母亲“别忘带干粮”的温馨提醒。一天早上,我特意早起,想跟父亲去看看怎么捕鱼。父亲用温和而肯定的语气说:“这么冷的天,你还小,跑去帮不了忙,只会给我添麻烦”。我好失望,只能眼睁睁地望着父亲,独自扛着双桨,戴着只露双眼的套头帽,迎着呼叫的北风远去的背影。傍晚时,我和妹妹象往日一样,到湖堤上等父亲捕鱼归来。眼看太阳落山了,父亲还没回来,母亲也着急了,站在湖堤上呆呆地望着白茫茫的大湖。湖面上翻着层层波浪,远远看见一两只像水鸭子大小的木盆在波涛中颠簸。我们的心都揪得紧紧的。一直等到天快黑了,才见父亲扛着一只断了柄的木桨,有气无力地回来,身上的衣服都湿了,鱼箩里只有几条早已冻僵的小鱼。我和母亲急忙迎上去问,原来是湖面上风大,一只木桨有伤痕,父亲用力过猛折断了,大木盆在波浪里打转转,父亲靠另一只桨艰难地划上岸。好险啦,我们都为父亲的幸运和顽强精神而高兴。我这才明白,捕鱼是一种既苦又累还有风险的活儿。
时光匆匆,不知不觉我已十五六岁,想和父亲一同下湖,助他一臂之力。父亲对我的行为举动既高兴又反对,他总是劝我说:“十几岁孩子,身子骨还很嫩,容易受伤,你还是多读点书为好。”听到父亲的劝说,我心里既暖暖又酸酸的。这才朦朦胧胧地懂得大人们常说的:“父亲是座山,母亲是条河”,这句话的真实内涵,顿时觉得父亲的背膀宽大而厚实,有一种承受巨大压力的能量。父亲捕鱼,不仅是补贴我们家的经济开支,改善我们的生活,更重要的是,为我们树立了战胜一切困难的榜样。大木盆在父亲的操控下,也成为哺育我们子女成长的恩德之物。
在我还陶醉于往事回忆中,长我几岁的老村长,拍着我的肩膀说:“老弟呀,想当年,你在村上同年人中,抓鱼捞虾可是出类拔萃的。现在下湖捕鱼已有许多监管规定,不象往年那么容易了。”
我点头表示认同:是啊,时代进步了,鱼业捕捞讲科学,遵循鱼类生长规律,保护生态环境,让巢湖鱼虾畅销全国,使舌尖上的美味更加丰盛,把赞美家乡《巢湖好》的歌儿唱响祖国大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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