箭扣长城的野桃花

一禾

    西出怀柔，进深山30公里，有中国最为奇绝险峻的古长城——箭扣。四月，我们在那里际遇一场漫天飞雪。

    仿佛一夜间，巍巍群山、城楼和箭道须眉尽染，长城变成一位白发皓首的沧桑老者。远望，那些雪一片片，一丛丛，在晨光里熠熠生辉，和含春未发的黑色山林错落相间，白如发，黑似墨，形成长城非常诡吊的奇景异观。李白有诗道：“燕山雪花大如席，片片吹落轩辕台，——念君长城苦寒良可哀”。也许酒仙李白，目睹此种景象，醉意朦胧中生出许多幻想，顺便使出了移花接木的惯常本领，爽性错把春雪当苦寒了。

    其实，那不是雪，是漫山遍野的山桃花开了。她们一树树，一层层开满了山野，恰似大如席的雪花降落山上。她们从长城的残垣断壁间，从险绝的悬崖峭壁上，从青砖的缝隙，从飞滚的乱石中，坚韧的伸展出来，在春寒料峭的时节，铺陈开纷繁心事，抢在万木萌发之前，第一个前来陪伴和祭奠这古老而沧桑的长城了。

    桃花本来是妖娆娇媚的代言者，花开时节，满园霞光铺锦，朵朵光鲜水艳，如一群及姸之年的女孩子，飞目流转，笑逐颜开，禁不住满怀的喜悦。而长城上却是怎样的野桃花呢，它们身姿清瘦，树干漆黑，苍枝虬龙，花瓣瘠薄羸弱，面色苍白胜雪，即使初开时浅傅粉黛，也掩不住神色惨淡，如恹恹的病妇，有说不尽的悲凉和凄苦。在苦寒少雨的北地，在贫瘠薄凉的山石间，我们又怎能奢望她们像桃园里得到精心呵护的花一样富丽和妩媚呢。

    长城婉转游走在苍山之上，在这些孱弱得让人触目惊心的野桃花陪伴下，度过了五百年的沧桑。它遇绝壁拔地而起，临悬崖顺势而下，层层叠叠，上下翻飞，如游龙在天，似苍鹰翱翔，其惊险奇绝和神俊壮美，引人遐思。如今，原生态的明长城，早已千疮百孔，只剩下残垣断壁。箭道上百柯丛生，碎砖狼藉；断崖处，乱石滚滚，险阻惊魂。有的地方雉垛颓毁，只存墙体的残骸；有的墙体崩塌，只剩嶙峋的瘦骨；有的基岩塌落，只有半截城墙半座残楼危悬空中。

    沿着险绝的长城遗迹，穿行于惨白的桃花丛中，我们步步小心翼翼，处处气喘吁吁，临绝崖而禁步，望天梯而嗟叹，不由得心思重重：长城的青砖和方石硕大沉重，当年的筑造者，是如何运到山巅背上绝崖的呢；我们轻装简行，尚且颤颤巍巍，心惊神惶，面对这样浩大的工程，日夜负重劳作的筑造者，又该付出了怎样的艰辛和牺牲呢。

    在长城上，我们曾不厌其烦的一遍遍喟叹：这些野桃花来自哪里，为何白得如此惨淡和凄苦？也许暗自里，发问者心中都自有答案，但却又个个忐忑不定，纠结难断。回到家，为解开心中的疑团，耐心阅读了一些描写长城的诗词，其中有写长城之筑的，有写战死关隘的，也有写孀妇闺怨的。

    筑城声酸嘶，汉月傍城低。白骨若不掩，高与长城齐。——陆游《古筑城曲》

    一叫长城万仞摧，杞梁遗骨逐妻回。南临北里皆孀妇，谁解坚心继此来。

                                                    ——汪遵《杞梁墓》

    北海阴风动地来，明君祠上望龙堆。髑髅皆是长城卒，日暮沙场飞作灰。

                                                 ——常建《塞下曲》

    昔日长城战，咸言意气高。黄尘足今古，白骨乱蓬蒿。——王昌龄《塞下曲》

    饮马长城水呜咽，夜夜作鬼语。——袁宏道

    不需要再繁复的引用了，这些诗句足以道出一个惨烈的事实：在修筑长城和戍城卫关的历次征战中，早已“白骨拥长城”、“僵尸乱如麻”了。可以毫不夸张的说，我们站立的地方，每一块长城砖都浸染着血泪，每一方长城石下都累积着丛丛白骨。

    在寻觅这些诗句的时候，也有幸找到关于长城与花和雪的诗歌。唐代诗人刘方平的《横吹曲辞·梅花落》写道：“新岁芳梅树，繁苞四面同。春风吹渐落，一夜几枝空。小妇今如此，长城恨不穷。莫将辽海雪，来比后庭中。”小妇睹花思亡人，由花而及雪。她的思念洁白如花，纷繁如雪，这正隐约道出了山桃花何以惨白凄凉的缘由。

    我在想，那些野桃花，应该是修城戍边军民的累累白骨上生长出来的，所以那么惨白；是无数孀妇绵绵不绝的思念化成的，所以那么凄苦。面对她，我们心动中，也升起一份对古人和长城的无上敬仰。野桃花拒绝了妖娆和娇媚，才盛开得如此浩大，如此让人神思遐飞。

    也许这些揣测有些虚妄，但那些默默生长了数百年的野桃花，每年这个时节，都似忠贞的恋人，如约降临长城，洁白的花瓣，在山岚流风中扬起漫天飞雪，然后和光同尘，与长城同伴同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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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西大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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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西大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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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西大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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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将军守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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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将军守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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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将军守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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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将军守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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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西大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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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西大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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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西大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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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西大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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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镇北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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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镇北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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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镇北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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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镇北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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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镇北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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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镇北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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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镇北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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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将军守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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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西大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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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将军守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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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镇北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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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西大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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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镇北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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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镇北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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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镇北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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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