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找石头》第四、五、六节
(2008-12-13 12:28: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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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在下了几天雨后,天空突然就放晴了。冬天也来了,来势凶猛,气温陡然降了下来。我用一件里面有绒毛的蓝色外套把自己裹得紧紧的。我坐在泽园的斜坡上,看赶着上课的人们往逸夫楼或三教走去。
其实我是在寻找石头。我坚持认为这样的时候石头应该会从旁边的路上走过的,或许她会扎个结实的辫子,或许她会背一个红色的书包,或许里面除了课本外还装着一个小小的卡通狗。石头应该的爱学习的,她不应该迟到,所以她肯定会出现,那样我就可以找到她了。
八点整,上课铃响了,我还没有等到石头。路上的行人渐渐少了,一名清洁工推着垃圾车经过,几个男生吃着早点往教室赶,一辆黑色丰田凯美瑞从经管楼那边开过来然后扬长而去,石头还是没有出现。
一个上午过去,上完课的人们从各个教学楼流向四面八方。我仍然没有寻找到石头。我有点近乎崩溃之感,等了这么久,石头还是无从寻找。我开始反思我的行为,石头是肯定要要找的,可是我又证明能找到她呢?打听的方式证明是徒劳,寻人启事也是无济于事,难道这样等下去就会有能寻找到吗?不可能的,这是否也说明只能意外地遇见石头,真是那样的话我就简直在与自己开起了玩笑,一个自娱却不自乐的玩笑。
此外我还陷入了一个无答案的谜团,我究竟是为什么要寻找石头呢?是为了向她要个电话号码还是向请她吃饭,哪怕仅仅是为了能够见她一面?我还是要找到更加充分的理由支持自己继续寻找,那样的话我才能够理更加直气壮。
中午我疲惫地回到宿舍。刚进门,老陶问我:“干嘛去了?”
“找石头。”
老陶从凳子上站起来,气愤地指着我说说:“这个世界上压根儿就没有那个石头,要找什么石头,到后山去找吧!哪里有满山的奇形怪状的冰冷的石头。死了这条心吧,老马!”
我说:“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老马!难道你还执迷不悟?石头根本不存在,她是虚无的。她只存在于你的想象里,她没有任何理由活在这个俗不可耐的凡间。你应该读你的书,别整天魂不守舍、疯疯癫癫的。”
“你不懂,你根本就不懂!”说完我摔门离开了宿舍。
(五)
初冬的秀山静悄悄的,松树仍然苍翠、香樟依旧郁郁葱葱。一簇簇小巧的金黄色野菊花繁盛地开着,散发出淡淡的清香,飘满了每一条山间小道。我踏上一条很少与人走的小路,顶着黄灿灿的暖阳,迎着有点干燥的凉风,在灌木与杂草间穿行。我开始怀疑自己这样寻找下去的必要性,一旦要寻找就意味着可能会找到,也意味着我根本就无法寻找到这个只在我短暂的生活里短暂出现过的女孩,即使我为此耗尽此生。
在我的面前,立着一株粗壮高大的香樟,它斑驳粗糙的皮肤使它略显苍老。我突然想到了一棵树的死亡,它可能缺水而死,被虫蛀而亡,也可能直接被人砍掉当柴烧掉。它的生命在悠长的历史看来几乎没有任何意义,每有谁会记得它存在过它辉煌过,只有它自己对自己的一生而惋惜。而人又何尝不是,在茫茫的人海中,我们其实小得无足轻重,甚至有点卑微。在这个大学里也是这样的,两个相识的人很难意外地相见,我们像是尘世里的丁点儿灰尘,在空气里随风飘荡。
傍晚,秀山上的人们渐渐离去。太阳落下山去,天色慢慢黯淡下来。我漫无目的地走着,从勤人坡的一百一十九个台阶往下走。
我,与我的影子一起行走。
当我走下来时,迎面走来一个女孩。我敢打赌那就是石头,头发自然地散着,她踏着很有节奏的步子,自由自在地在路灯下走着。除了石头,没有谁会让我这么肯定就是她,我激动得几乎要大叫起来,心脏在胸口咯噔咯噔地高频率跳动着。当她走到我旁边时,我试着喊道:“石头。”
女孩停下脚步,转过身来,脸上写满了惊异。
“你是?”她问我。
“我?我是老马”我的大脑仿佛刚刚被格式化过的优盘,刹那间一片空白,“我们在哪里见过的。”
“啊?”她歪着头瞅着我。
“我正在找你呢!”我的思绪总算回来了。在空白过后,我清醒地记得站在我面前的女孩子,就是石头,不会错的。
“找我,有什么事吗?”
“这......也没有什么事,”我根本无法回答究竟是有什么事找石头,“就是想跟你说个事。”
“什么事?”
我这时才明白这个问题是多么的难以回答,我甚至从第一次见到石头就无法我当时为什么我要寻找她,是为了还她什么东西,还是有什么求她帮忙,都不是。那究竟是什么呢?我总不至于说那天晚上你是怎么进我的宿舍的吧!那样的话,结果只是使自己的行为看起来更像是一个疯子。所以寻找石头应该是个伪命题。
“说起话来就忘记了,瞧我这记性!”我装着埋怨自己,支唔道:“怎么就忘了呢,下次再告诉你吧!”
“没关系的,你想起了就再告诉我也行的,呵呵。”石头轻轻地笑着说。昏黄的路灯下,穿着格子外套的石头与我面对面地站着,仿佛这个世界只剩下我们。
“我得走了,再见!”她用手拨弄了一下垂到眼前的头发,独自走了。
现在我可以完全否定老陶的错误性,因为石头事实再次证明是存在的,而且那么美丽那么动人。她没有高傲的表情,有的只是淡淡的笑容。她的到来仿佛就是为了证明这个浮躁的世界里,还有人保持着那份难得的宁静,还有人坚守着自己的纯净的原则。她犹如一屡暖暖的春风,唤醒了沉睡了一个漫长的冬天的世界,带来无数的希望与惊奇。而我,则为这种惊艳深深折服。
(六)
这南方的天气果然多变,下起雨来也相当随意。此后的几天,天空又下起了雨。冬天很少下雨,可这次一下就是一个星期。寒冷的雨伴随了刺骨的北风,在大地上猖狂肆虐。我敢肯定,没有多少人会喜欢这样的雨,淅淅沥沥,沉闷压抑,像是有意给世界制造葬礼般的气氛。
站在北苑宿舍五楼的阳台上看这个雨中的大学,有点悲伤的情调。细细的雨丝在灰白色的天空中织成一张巨大的网,整个校园被完全地笼罩着。远处秀山的水塔呆滞地沐浴在雨中,水泥的表面也不知被雨水冲刷了多少个年头。
我突然想起水塔下的樱花园。要是在四月初,它必定是一片繁花盛开的景象。而在这样的冬天,樱花树掉光了所有的叶子,光秃秃地站在风雨中,那景象肯定甚为凄惨。
有一天我站在宿舍的镜子前,看着镜子里人,禁不住有些惊恐。蓬蓬松松的头发把我的头的大部分覆盖得只剩下憔悴的脸,犹如秋天田边杂乱无章的杂草,下巴的胡茬又粗又黑,执拗地生长着。而脸上的青春痘更是长得肆无忌惮,已彻底地把我的这张脸破坏得月球表面般,凹凸不平坑坑洼洼。
这难道就是所谓的时间在我身上留下的痕迹吗?我曾经毫不在意时间的存在,因为我觉得太阳从西边落下去了第二天又从东边升起,周而复始。我曾经为自己的挥之不尽的青春年华而自傲无比,为这个世界终于承认了我们的存在而欢欣鼓舞。
我的大学也是这样,睡觉吃饭看书、以及寻找石头。生活再平淡不过了,很机械也很迷惘。有时我们收获的却未必是自己想要的,而那些渴望的却是要经过不懈地追寻才可能得到的。无情时间就是在等待与追寻中一点点流逝,在流逝中我们慢慢地走向衰老。
所以,当天我就理了个干脆利索的新发型,把长久地占据着下巴的胡子刮得干干净净。这似乎是在与过去做某种程度上的告别,做一种形式上的革命。
而无论如何改变,我还是无法放弃寻找石头。
首先事实上是有石头这么一个人的,所以我是完全有可能寻找到她的;其次,两次意外的相遇证明了寻找到石头的概率会比较大;再次,我也确实要找到她,因为我发现自己有事要告诉她。我深深地感受到了自己寻找石头的原因不是为了问清那个奇怪的夜晚与奇怪的梦究竟是怎么回事,更不是为了证明石头是否真正地存在过,而我一种更为强烈的感觉催促着我,那就是我已经深深地爱上了这个叫做石头的女孩子。石头究竟是谁已经显得不再重要,因为知道她就是石头就足够了。重要的是我又如何才能寻找到石头,在何种时间何种地点。
我日夜恐慌着,寻找石头不是那么容易。偌大的校园每天都是几万人你来我往的,到哪里寻找石头去呢?在三教的教室里,我把课本翻开又盖上,根本无法静下心来看一会儿书。我必须寻找到石头,哪怕寻到天荒地老。
从逸夫楼前面的那条黑色柏油路经过,泽园里三三两两地坐着一些人在晒太阳。碧蓝的天空地飞过一架飞机,轰隆隆的声音从遥远的空中传来,像是这宽广无垠的天空中的某种回音,悠扬而震撼。这才是生活最本质的一面吧,每个人都在忙于自己的事情,世界在有序地运转着。但是我深刻地明白,我只有寻找到石头,我的世界才会平静。除此之外,我别无选择。想到这,我不由地加快了脚步。
在二田转过一个弯,来到图书馆前面。
眼前的景象让让深感意外:原来卧着青色巨石的地方只剩下一个偌大的黄土坑,石头被挪走了。上次来的时候还可以看到光滑的石头与美丽的紫色鸟,如今却什么也没有了。没有任何的征兆,没有任何的提醒,石头就这样被挖走了。犹如这块巨石的出现一样,在我进大学之前就已经存在了,它没有任何的理由要告诉我什么。它的离去似乎同样与我无关。这块巨石走了,那我的石头呢?
其实我早该预料到的,寻找石头的路不会平坦,它从开始注定了充满艰辛与残酷。从开始到现在的状况就是很好证明。
我呆呆地站在原地,望着不远处的喷泉,白色的水柱被冲上很高,然后自由落体重重地摔下来。我们的人生何尝不是如此,我们常常不顾一切冲向目的地,可当我们走到无路可走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已险象环生。
可我更不能欺骗自己对石头的爱。尽管我无法准确地描述出我到底爱她什么?是爱她的头发,还是笑脸,或许都不是。我对她的爱到底有多少,有多少米或有多少千克,都不是。爱,是无法用单位来测量的。我更无法确定寻找到了石头,除了告诉她我爱你之外,我还能有什么选择。我同样无法确定她听到这句话后是什么反应,一切都是未知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