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的第一部恐怖片,是《黑三角》,凌元大妈那一双恐怖的眼睛,透过门缝,音乐突地一乍响,端的是在我幼小的心灵投下阴霾无限。那时,我和波波吓唬对方最恶毒的方法,就是在晚上,将对方堵在小屋里,然后轻轻推开门,露出一双眼睛。
若干年以后,北京的一家饭店,凌元鹤发童颜,无邪而慈祥,我凝视了好久,望着这个毁了我幸福童年的老太太,感慨万端。
再后来,是《雾都茫茫》,也就是现在重现江湖的《一双绣花鞋》,惨白的月光下,一双绣花鞋艳丽而诡异。那时我们家住平房,有一条弯曲狭窄的长巷。每当月光照在长巷,我逶迤前行时,总觉得前面有一双阴险的绣花鞋在安安静静地等着我。
还有一个电影是《神秘的大佛》,将川剧的变脸演绎得惊心动魄,那时,我天真的认为,天下最胆大的女人,一定非刘晓庆莫属。
《夜半歌声》并不可怕,那一张脸不过如此,我一向不怕鬼片。那时众品皆碑的恐怖片《画皮》,我看完,竟然心如止水,很小的时候,我就觉得人才是最可怕的,所谓,人吓人,吓死人。小时候,妈妈就告诉我,千万不要在月圆之夜,将窗帘挑开,因为窗外,必然贴着一张睁大了眼睛的脸。
倒是不久后的《午夜两点》更碜人,一座阴沉沉的郊外别墅,王诗槐的眼睛无处不在,那张脸没有任何表情,恐怖却兀自散发出来,真是无招胜有招。
记得有一个相声,将很多电影串成对联,受此启发,我的一个上联,至今还是绝对:
《野店幽灵》与《黑楼孤魂》在《午夜两点》唱起了《夜半歌声》。
《野店幽灵》与《黑楼孤魂》在《午夜两点》唱起了《夜半歌声》。
不知何时,我无师自通,掌握了一套吓人秘笈。推开门,平静地走向某人,嘴里发出荒原冤魂的声音,由小及大,眼睛慢慢睁大,最后吐出舌头。常常,空荡荡的教室只有几个女生,我推门而入,气氛顿时一片肃杀,不多时,尖叫声便此起彼伏地响了起来。
那时,班里有一小个女生,胆子却很大,每当此时,她总是轻轻冷笑,让我壮志未酬。我潜心研究,终于琢磨出升级版,拿一个手电筒放在下巴下,手控开关一明一暗。一天晚自习,机会终于来临了,结果是,一声尖叫,我惨遭毒手,她落荒而逃。我揉着伤处,心头涌现的却是快感无限。
没过两天,班主任把我叫到了办公室,她是刚从师范大学毕业的。她不屑而迷惘地看着我,你真的会吓人?我被她的不屑激发出无穷斗志,在她面前超水平发挥。记得当时她美丽的眼睛张得老大,半晌说不出话来。
初中毕业时,一个女孩严肃地对我说,知道吗,你的眼睛里,有着别人没有的内容。
长大了,一次午夜卧谈,我们对同一寝室的吝啬男孩严加批判,体无完肤。正在高潮时,从他密不透风的蚊帐里传出一个嗡嗡的声音,不早啦,睡吧!啊!这小子不是出门了吗,那一刻,万簌俱静,人人反思,灵魂出窍。
后来,我们寝室的一个男生,刚汇来的两百元巨款,放在裤兜里,不翼而飞。他的裤子却被扔在厕所下的树枝上。经过分析,对面寝室的一个眼镜男生嫌疑最大,那时夏天睡觉,房门大开吹过堂风,我们设想当时的场景是,这个男孩应该是光着脚,在半夜偷偷钻进我们的宿舍,取了裤子走到厕所,拿了钱,将裤子从窗口扔下,被挂在了树枝上。
我们决定先按兵不动,暗自观察。那两天我正好拉肚子,半夜,在灯光昏暗的厕所,想想那一晚的情景,我不禁觉得后背发凉,突然觉得眼前有人影浮动,抬头一看,正是眼镜!
那一刻我才明白,真正受到惊吓,其实是叫不出来的。当然,也许女孩子不一样。
毕业走上工作岗位,去一个小山村扶贫。大冬天,冷风嗖嗖地,忍无可忍,起夜上厕所。厕所在小学校的一角,远离人烟。那时,此地正好在通缉一个杀人犯,如厕时,不由得联想无数。突然听得门吱吜一声,还隐约听见低低的人声,却始终不见人影,我的天呐!
前几年,最经典的恐怖片是《午夜凶铃》,现在还记得新疆姐妹花悔痛万分的表情,甚至都不能提及,否则又会让她俩万劫不复。一个朋友在半夜看此片,她男友为此伤痕累累,突然一个电话炸起,他俩当时愣是不敢接,太有戏剧效果了。
大概十多岁吧,有一晚,我突然看见一个熟悉的面孔,对我说,跟我来吧,于是我悻悻地跟着向前走,他突然就消失了,我发现,自己站在窗前,月光如洗,白茫茫一片。
第二天上课时,想起那张熟悉的脸,是以前溺水而亡的同学,记得当时阳光灿烂,我却浑身发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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