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淡然如云

　  无边的旷野上，凛冽的天宇下，闪闪的旋转而且升腾闪烁的是孤独的雪，是死掉的雨，是雨的精魂，它铺天盖地地飞落，纷纷扬扬地挥洒，咄咄逼人地闪烁，冷若冰霜……

    穿着厚厚的棉袄，背靠屋内微温的炉火，透过模糊的玻璃，凝望半空中那些如粉如沙的雪花，眼前一片朦胧……

    你高大的背影、慈祥的脸庞、花白的头发；健步如飞的脚步、浑厚如钟的声音、善解人意的笑容……昔日在心中无数凝缩的画面，一点一点，时时浮出，就像你曾经手中须臾不离的烟卷一样，深吸一口，五脏六腑都被滋润得舒服，而后那烟雾却又丝丝缕缕地随你而去了，只留空中悠远而惆怅的回音……

画面一

    “不管怎么样，我的孩子都要住住医院！”

     三岁的我发了高烧，烧成了肺炎，你远在千里之外上班，刚好回家，看到我这个样子，你二话没说，抱着就走，三十里的山路，硬是两手端着我，一路小跑到了镇医院。到那里已是呼吸微弱，医生不接受，说是没有办法；可是你仍不甘心，又抱着我，两手仍然就那样端着，又不知走了多少里路，也许在你的心里，已没有路的概念了，有的只是一条心：怎么救活我的孩子？当赶到市医院时，我已是只有出的气，没有入的气了。医生说什么也不接受，结果你恼了，和医生大吵起来，“不管怎么样，我的孩子都要住住医院！”医生也许是被你的吼声骇住了，也许是被你的执着精神感动了，总之接受了我……

画面二

    “不管怎么样，为了孩子，我一定能弄来的！”

     住进了医院，一切如旧，生命仍是危在旦夕，那时的药又是奇缺，特别是一种叫红霉素的对我的生命能起效果的，当时医院里没有，医生下了最后的通令：“如果有这种药，也许她还能活下去，如果没有的话，就没救了！”

     而当时，这种药只有领导能搞得来，而你不过是一个普通工人罢了。你和母亲愁白了头，到处想办法，当最后终于弄来了一盒十支时，医生惊呆了。因为我只要半支就已足够了，而他就认为你是什么大的领导，对我的照料就格外悉心起来！

我得救了，渐渐的健康起来，而你却全身长满了虱子……

画面三

     “不管怎么样，我的孩子如果一直这样下去，我要让她到上海大医院去做手术！”

      出院了，我健康快乐的生长着，但是渐渐地，母亲发现我的眼睫毛不知怎么回事，是往眼里面长的，她有些着急了，等你下班回家，就跟你商量。你毫不犹豫地说：“再过两年看看，如果一直这样下去，就让她到上海大医院去做手术！”

      也许是因为感动了上天，也许是因为我的命大福大，随着年龄的增长，我变了：弯弯浓浓的眉毛，大大亮亮的双眼，长长密密的睫毛，一切都恢复了正常。

但我知道你曾经内心深处的深深的担忧……

画面四

      “不管怎么样，孩子，你一定能行的！”

     上了小学，一路顺利，成绩优秀，踏实勤奋；上了初中，依然努力，依然踏实，依然优秀，你高兴，你惊喜，因为你从没有奢望我能这样，因为你担心我小时因害病会受影响，而如今你放心了！

     就这样一直到了中考，我也顺利考上了当时在别人很羡慕的师范；同时，我也能考技校，当时也算是很好的学校，你陪同我一起去考试，考试前，你安慰我，你鼓励我：“爸相信你，你一定能行的！”我心无压力地走进了考场，也轻松走出了考场，成绩依然优秀！面对两种选择，你和母亲支持我选择了师范——如今我一直钟情并从事的职业！

     回来后，我安稳地睡了一觉，而我以后才知道，那几个晚上，你几乎都没有睡着过……

画面五

    “没事的，你一定能做得很好的！”

    我上班了，年仅十八岁，心中的那份羞涩和胆怯让我不敢登上讲台，我害怕看见那几十双眼睛。而你和母亲就像我的老师，手把手地教我，让我在你们的面前试讲，树立我内心的自信心。从你的目光中，我真的读出了一种自信，我渐渐变成了一个受学生欢迎的教师，我笑了，你也笑了，我知道：那分明是一种赞许的笑……

画面六

   “孩子，一定要好好对待你的公公婆婆！”

    我要结婚了，你忙前忙后，给我准备这，为我准备那，那一天，你郑重地把我叫到你的面前，语重心长地对我说：“孩子，你真的长大了，请记住，一定要好好对待你的公公婆婆！”这句话我深深的记在了心里，我知道在这些话语里你对我的是一种怎样的教育，朴素的话语中包含着你多么善良的心啊！对别人如此，对自己孩子教育也是如此！其实，爸，这还用你交待吗？你平时的一言一行对我不就是最好的教育吗？女儿是不会给你丢脸的！

    这么多年来，从没有和公公婆婆闹过红脸，现在这样，以后更会的！

    一路上，你时刻关注着我的成长，时刻用你无形的行动来诠释着你深沉的父爱……而我越飞越高时，你却越来越力不从心……

    时间的长河里，沉淀下来的是你一次次的爱……我们一天天地长大，而你却在一天天地消逝着自己的青春和生命，当我们的幸福一点点的扩大，由你们的爱延伸到爱人的爱时，你却含笑地离开了我们……

    想想你的背影，我感受到了坚韧；抚摸你的双手，我摸到了艰辛；听听你的叮嘱，我接过了自信；凝望你的目光，我看到了爱心……人生的甘甜有十分，你却只尝了三分；生活的苦涩有三分，你却吃了十分！而在甘甜和苦涩之中，你带给我的却是你深挚无言的父爱，如山，似海……

    曾经不知道痛苦是什么的我被你和母亲的温暖紧紧包裹着，我贪婪地享受着你们的爱，我似乎都是在梦中，而如今梦醒来以后，我才知道那变成了一种永不可得的奢望……

    父亲，一年了，你在天堂，过得还好吗？我还清晰地记得你曾经说过的话：“我要等到看奥运会，到我八十岁时不要给我过生日……”如今，2008年已经到了，而一切却都成了永远，而永远到底有多远，我真的不知道！……

    我清楚地记得你不止一次曾给我说的话：“小时候你最乖，从小到大，我没有舍得打你一下！”那字字句句分明流露出你的喜悦与骄傲，你以我为荣，而我何曾不因你而自豪呢？你那么高大，那么魁梧，真的就是我的胆量啊！而如今，一切都不复再有！

    每每看到人家都在享受天伦之乐，听到别人提到人家父亲怎么样，我都忍不住黯然神伤；每当回到家中，看到母亲孤零零的样子，看到空荡荡的屋子，看到墙上曾经那么和睦相爱的一家人，心中更是涌出一种难言的酸涩。我知道，这将永远成为我心中永远的伤痛……

    你是世上最疼爱我的人，这辈子做你的女儿我还没有做够，央求你下辈子还做我的父亲，让我好好地来孝顺你，好吗？

窗外，无边的旷野上，凛冽的天宇下，闪闪的旋转而且升腾闪烁的还依然是孤独的雪，是死掉的雨，是雨的精魂，它仍在铺天盖地地飞落，仍在纷纷扬扬地挥洒，仍在咄咄逼人地闪烁，冷若冰霜……

     在朦胧中，我知道前面的路还要走下去，我能感觉到你在天堂里注视我的眼睛，我想：路上的辛酸会擦亮我的双眼，心灵的困顿会化作我的坚定，我会勇敢地走在自我的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