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礼”的层次

张勇耀

中国是礼仪之邦，这已成为享誉世界的一张“中国标签”，贴在几乎所有地球人的心里。然而如今的中国人，不知“礼”者居多，于是“道德滑坡”成为一个中国式的忧患。是的，中国人应该学学礼了，“理当学礼”，中国人学礼理所应当。

礼，《说文解字》的解释是：“履也，所以事神致福也。”翻译过来就是说：礼就是履行，是用来祭神求福的事。礼的繁体字是“禮”，从示，从“丰”的繁体字“豐”，“豐”是祭祀的器物。也就是说，“礼”本身是一种祭神的仪式，祭神需要心怀敬意，于是“礼”便引申为所有的敬意。对，敬意，是那种由心而生的对天地万物、对长者师者、对亲人朋友的敬意，而不是人们寻常所理解的那些形诸于表面的刻板的礼节。“礼”更多是内在的，它存乎人的内心，伴随着一个人内心的修炼，让一个人更聪明，更知性，更强大。

在中国古代，“礼”非常重要。孔子说：“不学礼，无以立。”立，就是立身处世。孔子还说：“兴于诗，立于礼，成于乐。”也就是说，一个人修身要学诗，立身要学礼，陶冶性情要学乐。孔子还为他的学生编订了教材，“诗”是《诗经》，“礼”是《仪礼》，“乐”是《乐经》。再加上《尚书》《易经》《春秋》，合称“六经”。后来由于《乐经》失传，“六经”变成了“五经”，其中的“礼”也由枯燥繁杂的《仪礼》变成了浅显灵动的《礼记》。

《礼记》有《大戴礼记》和《小戴礼记》两种，大戴叫戴德，小戴叫戴圣，是汉朝时的弟兄俩。两人各自搜集整理了前代和当代学者传抄的关于“礼”的著述，分别编为《礼记》。两本《礼记》有相同的篇目，也有不同的篇目。我们如今通行的《礼记》是《小戴礼记》。

为什么说当代人要学些“礼”？我们不妨分几个层次来理解。

《礼记·曲礼》中有言：“鹦鹉能言，不离飞鸟；猩猩能言，不离禽兽。今人而无礼，虽能言，不亦禽兽之心乎？”鹦鹉会说话，但它终归是是飞鸟；猩猩会说话，但它终归是禽兽。人如果没有道德仁义的行为，即便会说话，不也是禽兽之心吗？所以圣人编订礼法规范以教人，“使人知有礼，以自别于禽兽也”。“自别于禽兽”，这是学“礼”的最低要求，也就是底线。人不能突破禽兽的底线，如今某贫协主席强奸四岁幼女，某省校长带小学生去开房，某小学数学老师几年来性侵了全班大多数女生，都突破了“人”与“禽兽”之间的道德底线，如果我们引用一句古人的话来评论他们，只能说：“非人哉！”“非人”，自然就是“禽兽”了。他们穿着人的衣服，自然是“衣冠禽兽”无疑了。

守住“人”的底线，才能思考另一个层面的问题。“人有礼则安，无礼则危，故曰：礼者不可不学也。”有“礼”的人，首先能够使自身安全、安定、安心、安适，身安心安，然后才有可能去讲求更大的发展。这是第二个层次。

学“礼”的第三个层次，就是要尊重他人。“夫礼者，自卑而尊人，虽负贩者必有尊也，而况富贵乎？”这里的“自卑”不是贬义词，而是指在内心安定的情况下，使自己怀着一颗谦卑的心。“贩”通“版”，古代的筑墙用具，“负贩者”就是背筑墙材料的那些微贱的小工，就如我们现在处处都可见到的农民工。即使是那些微贱的小工，其中都有值得尊敬的人，何况是富贵的人呢。换句话说，就是我们要尊重一切的人，无论是手执扫把的清洁工，还是开着宝马住着豪宅的富豪。

而我们每个人，因为家庭情况的不同，互相之间也存在贫富的差异。学“礼”的第四个境界，就是要无视自身的贫富，都做个“好礼”的人：“富贵而知好礼，则不骄不淫；贫贱而知好礼，则志不慑。”富贵的人知礼，就不至于骄傲和淫侈；贫贱的人知礼，则不至于过于卑怯而手足无措。这其实是让我们内心平和、稳定、强大的一个重要方面。

学礼的第五个层次，就是要懂得什么应该节制什么应该不加节制。即《礼记·曲礼》中所说的“敖不可长，欲不可从，志不可满，乐不可极”。敖，即傲；从，即纵。骄傲的情绪不可以让它滋长，内心的欲望不可以让它放纵，求善的志向、向上的心志不可以让它满足，享乐的行为不可以尽情使它达到极点。乐极就要生悲，你知道的。在以上三项中，只有“志”，即求善的志向、向上的心志是可以不加约束任其发展的，因为就算任其发展，就算你一生努力，你也依然很难达到完美的境地。

学“礼”的第六个层次，便是最终将“礼”转化在行动上。《礼记·曲礼》中说：“礼，不逾节，不侵侮，不好狎。”学礼就是要我们在行动上不越轨，不侵犯侮慢别人，也不随便与人称兄道弟装作亲热。“修身践言，谓之善行；行修言道．礼之质也。”随时警惕振作，努力去实践自己说过的话，品行修整而言行一致，那就是礼的实践。

学礼无止境，因而古代圣人一生都在修身践言，其理想境界，便是如《尚书》中说的尧一样，“文思安安，允恭克让”，有文采，善思虑，仪态温和宽容，诚信谨慎，谦虚礼让，所以尧才能“光被四表，格于上下”，使自己的功德覆盖四方，达于天地。修身之后，“以亲九族”，即齐家；“平章百姓”，辨别百官，即治国；“协和万邦”，平天下。而这一切的源头，便是“礼”。

不学礼，“修身”的一课都没有学好，怎么可能完成接下来的“齐家”“治国”“平天下”？怎么可能真正做到“立”？所以，孔子说的“不学礼，无以立”，是非常正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