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前一周就感冒了。清明回家给妈妈扫墓,心情也如天气,阴阴的,重重的,暖风吹也吹不开。看见叔伯家的哥弟已在坟上添土插柳,心里觉得安慰些,知道有人早已在我之前来过并看护守候过。
父亲一直跟我住北京的家,这次也带他回去。安顿好他,我又匆匆去看姥姥。
她老人家今年已87岁,身体硬朗,不巧却一个跟头摔到,胳膊骨折。于是在有限的三天假里我也只有一个心思,去侍奉她。住在老院子里,心却平静,什么也不想,睡眠也好。早晨早早起来,不愿多睡一会,声怕要辜负什么似的。
听街上卖青菜的推车过来,我赶紧走出去,吱吱吜吜开开那扇应是民国时期的大木门,门上有大铜钉,还有狮子头的兽环。门已走形,很难开,却承载了我太多的记忆。门洞里还隐隐有我跟舅家表哥用电池的碳棒写的字“辉是个大坏蛋”。
菜是新鲜的带着水气的,人说是刚从地里摘回来的。我希罕地不知要买多少才过瘾。后来又卖豆芽、豆腐、杂面的过来,敲着各色的鼓、梆子什么的,我又闻声即奔出去几趟。街上柳毛子真是多啊,拂拂的沾在身上。影壁旁边的桃树正含着苞,也沾得白蒙蒙的。这棵树也有碗口粗了,是夏天姥姥顺手埋了一棵桃核,不想它却长得婆娑。姥姥手气真是壮。
中午做的卤面,用青菜黄豆嘴黄花木耳肉丝做的卤,姥姥展开笑颜,夸我做得好,她一气吃了两碗。
下午我又把医生请到家,作了复查。医生边看病边问她,多大了,我急急地说80了,我真是怕说她的年岁,有种恐惧感。医生说无大碍,便输了些营养的液。她终于也精神起来,不再沮丧。于是我也上床,围在她身边,哄着她给我讲了些前朝老辈子的事,诸如她结婚时她的娘家陪送了她什么头面首饰。我姥爷有没有送过她定情物之类的。
回北京后我的感冒加重,有一周了,一天好一天不好,人如棉花,软沓沓地沾在床上。明白过来时,春天已快凋残。
前天无意看见陈淑华在街头露面的照片,生活窘迫,神采全无,人已老得不能再看了。跟街上任何一个买菜买米的妇人无异。于是想起她当年明艳知性的样子,想起她诸多的歌:
红尘多可笑 痴情最无聊
目空一切也好 此生未了 心却已无所扰 只想换得半世逍遥
醒时对人笑 梦中全忘掉
来生难料 爱恨一笔勾销
对酒当歌我只愿开心到老 风再冷不想逃
任我飘摇
天越高心越小 不问因果有多少
独自醉倒 不求有人能明了
她是因为母亲去世,整个人失去支撑,成败在妈妈走的那一瞬间变得都不重要,因为最在意你的那个人去了,你做给谁看呢。于是她人也颓废下来。不再争。我明白她。所以想念曾经的她的过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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