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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宋后期词人是指辛弃疾之后的词人。主要包括姜夔、史达祖以及姜夔之后的秉承辛弃疾词风的辛派后劲词人,如戴复古、刘克庄及遗民词人刘辰翁、汪元量、蒋捷;另包括继承姜夔词风的格律派词人,如吴文英和遗民词人中的周密、张炎、王沂孙等。
姜夔( 1154 — 1209 )
字尧章,号白石道人,鄱阳(今江西波阳)人。存词集《白石道人歌曲》,辑词 80 余首。姜夔的经历与刘过相仿,也是江湖游士,但比刘过少几分清狂而多几分雅韵。他的词题材较窄,主要是写恋情与咏物,在词境上并无多大拓展,但艺术上却另创新机。
姜夔作词师法周邦彦,与周相比,姜夔的恋情词又别开生面。他往往过滤掉当初缠绵温馨的爱恋细节,而只表现离别后精神上的追求苦恋,赋予柔思艳情以高雅的情趣,又不用艳丽的字面来装饰,热烈的恋情出之以冷峻清雅的笔调,即所谓健笔写柔情,从而形成清刚峭拔而“骚雅”(张炎《词源》卷下)的特质。周邦彦的咏物词,已初步将身世之感和怀人伤别渗透其中,姜夔的咏物词由此深入,更将恋情与咏物打成一片。周词往往是将物态与人情“联合”写之,词中人与物是双向交流;姜夔则是把物态与人情“融合”写之,词中人与物同化合一,更显精妙。咏物而别有寄托,是姜词的又一特点,也是对宋末咏物词影响最大的一点。
白石词的语言也独具个性。与周邦彦词相较,周词的语言色泽艳丽,如春日牡丹;姜词的语言色调清幽,似雪中寒梅。清刘熙载评其词境为“幽韵冷香”。周词多融化前人诗句,用的是江西诗派“点铁成金”的方法;姜词则是自铸新辞、吸取的是江西诗派清刚峭拔的精神,改变了历来“婉约”词语言软媚柔弱的原质。
姜词因语雅、调雅、味雅而被宋末词人奉为词的典范。
姜夔一生清贫自尊、浪迹天涯。但在创作上取得丰硕成果,成为与辛弃疾并峙的词坛领袖,也是继苏轼之后的又一位全才的作家。他的诗、词、散文及书法音乐无一不精。
姜夔的词在艺术上还有两个突出特点:一是在思维方式上,姜夔往往将联觉(通感描写)思维与侧面思维结合起来表达特定的心理感受。如《扬州慢·淮左名都》中的“清角吹寒”、“冷月无声”等就是运用了联觉的思维方式,即将听觉、视觉、触觉联合起来表达心理感受。又如“自胡马窥江去后,废池乔木,犹言厌兵”,即是从侧面来描写兵难后扬州的一片破坏景象。二是姜词中的小序往往与词体珠联璧合、相映生辉成趣。姜夔的代表作有《扬州慢·淮左名都》。
淮左名都,扬州是淮河左岸的著名都会,
竹西佳处,竹西亭附近的美丽城市,
解鞍少驻初程。我要解鞍下马,暂时在此停留。
过春风十里,春风吹过的往昔繁华的十里长街,
尽荠jì麦青青。现在却是满地野麦绿油油。
自胡马窥江去后,自从被金兵的铁蹄践踏后,
废池乔木,连废弃的城池和残损的树木,
犹厌言兵。谈起当年的兵祸都痛心疾首。
渐黄昏, 黄昏渐渐临近,
清角吹寒,凄凉的号角吹响,
都在空城。在这座城的上空回荡。
杜郎俊赏,当年,杜牧曾把这座城市赞赏,
算而今重到须惊。如果他现在重游一定会惊讶痛心。
纵豆蔻词工,即使他有写“豆蔻”诗的非凡才华,
青楼梦好,纵然他有写“青楼梦”诗的高超技巧,
难赋深情。但也难以表达他忧国忧民的深情。
二十四桥仍在,著名的二十四桥名胜仍在,
波心荡,冷月无声。月影在桥下的碧波中荡漾,悄然无声。
念桥边红药,桥边那红红的芍药花哟,
年年知为谁生 ! 不知你年年为谁绽吐芳芬。
这是姜夔 21 岁时第一次到扬州所写的一首词,当时,扬州已经被金兵洗劫两次,词人此次来扬州虽离战乱之时已过十六年之久,但战乱给扬州所造成的破坏并未恢复,战祸给人们的心灵所带来的创伤依然残存未愈,此词正是写的这方面的内容。这首词是姜夔所留下的八十余首诗中最具有现实意义的一首词。通过对扬州劫后破败萧条景象的描写,表达了作者深沉的家国兴亡之痛和“黍离”之悲。
上阙写初至扬州的所见所闻。主要描写了扬州劫后的破坏、箫条景象,指出造成破败的原因。
名都、 昔日、 佳处、“尽荠麦青青” “废池乔木”“犹厌言兵”“清角吹寒”
所见 破败、荒凉 今日 景物描写环境渲染
前人评这段描写时说:“数语写兵燹后情景逼真,‘犹厌言兵'四字,包括无限伤乱语,他人累千百言,亦无此韵味。”(陈廷焯《白雨斋词话》)扬州为什么会如此破败、萧条呢?“自胡马窥江”一句则揭示了造成破败荒凉的原因。 下阙化用杜牧的诗意,抒写怀昔感今的情怀,表现出作者那种物是人非,伤国忧时的悲哀之情。
全词在表现手法上最大的特点是运用对比的手法来描述扬州之景及作者感伤忧思之情。此词运用对比的手法,在内容上主要是将扬州的今昔景况对比。
上阙侧重扬州今昔的环境面貌的变化进行对比。第 1 — 2 句“谁左名都,竹西佳处”是概述昔日扬州兴盛繁华的面貌。以下各句则是写眼下所见、所闻的今日扬州的破败、箫条的面貌。 下阙侧重于通过化用杜牧的诗句来进行对比。具体来说 , 就是将昔日杜牧游扬州后“俊赏”的感受与我今日“难赋深情”的感受进行对比。下阙开始一句就直笔描写了扬州今昔物是人非的巨大变化接着就化用杜牧的三首诗,从两方面进行对比。
一是将杜牧昔日以“豆蔻词工”、“青楼梦好”来“俊赏”的情思与今天作者“难赋深情”的忧伤情思进行对比,通过这种情思的变化,委婉、含蓄地表现了扬州昔盛今衰的变化,这种情感的变化就是我们平常所说的情由景迁。
二是将昔日杜牧在诗中所“俊赏”的扬州美丽的自然风景与眼前所见的萧条冷落之景进行对比,反映扬州物是人非的变化。即昔日的“二十四桥仍在”,但今天却难闻玉人的箫声,眼前只见“波心荡,冷月无声”。
既然物是人非了,那么,“物”还有什么存在的意义呢?所以,全词结句,作者直抒胸臆,“念桥边红药,年年知为谁生”,芍药花还为谁而开呢?有谁来赏呢?忧伤哀怨之情跃然纸上。南宋张炎曾以“清空”两字评价姜词的词风,确为切中肯綮之言。
第二节宋末其它词人
与前代词人相比,宋末的词人显示出两个特点。
一是创作活动的群体性特点。即此时期的词人往往喜爱结成派别性的群体开展活动,具体来说,包括两个群体:一个是周姜派群体,主要成员包括吴文英、王沂孙,张炎、周密等人;另一个是辛派后劲群体,包括刘庄克、刘辰翁等人。除此之外,宋亡之后,伟大的民族英雄文天祥则以词为号角,吹奏出民族的尊严和视死如归的豪情壮志,为两宋词坛谱写了最后一曲壮丽的乐章。
二是词的题材、风格的趋同性特点。这种趋同性具体表现在宋亡之前,这两个群体的词人的词作大多以咏物为主,啸傲山川、吟赏湖山风物。在宋亡之后,两个群体的词人则作为故国遗民同样都是抒写国破家亡之痛,寄托故国之思,其风格也皆近于沉郁顿挫。
吴文英( 1207 — 1269 )
字君特,号梦窗,又号觉翁,今浙江宁波人。有《梦窗词》,存词 340 余首。他自度的《莺啼序》是词史上最长的词调。吴文英一生经历非常独特,他一生未仕,但为了生计却长期充当一些权贵的幕僚;一生以江湖游士自居,但足迹未超越江、浙;一生倾注地词的创作,希冀自成一家,但成就不及辛词与姜词。而在艺术上又是南宋后期词人最富有创造性的词人。
吴文英与姜夔、周邦彦的创作倾向基本一致,而又各具面目。从周到、姜、吴,艺术上经历了一次“否定之否定”的过程。周词的语言色彩浓丽、姜词反之而趋于清冷淡雅,至吴文英又返归于浓艳。周词的意象结构稠密,姜词反之而疏朗,吴文英又复归于绵密。吴文英似乎有意要越过“近宗” 姜夔而追随“远祖”周邦彦,以建立与时代的前辈姜夔不同的艺术风格。吴文英词的艺术个性,集中体现在语言和结构以及艺术思维方式方面。他的词的语言,富有强烈的色彩感、装饰性和象征性。他喜欢用生僻的字眼和冷僻的典故,语言的搭配和字句的组合往往打破正常的语序和逻辑惯例,造成一种极典型、极含蓄的艺术效果,有时则流于晦涩难懂。章法结构上,则按照类似于“意识流”的方式,把不同的时空场景浓缩杂糅在同一时空中,或者运用丰富的想象和奇特的联想,把实有的情事与虚幻的情境错综叠映,使意象扑逆迷离、意境朦胧复杂。吴文英的词因过于朦胧含蓄,因而只能在文人雅士的圈子内流传,而很少在民间大众中传唱。由于失去了广大的接受消费者,词也就逐渐失去了她在现实文化生活中原有的地位和影响力。随着社会文化消费市场对词的冷落,词作命运的没落也就为期不远了。
在艺术思维方式上,吴文英常常将实景虚幻化,又将心中虚化的幻觉实化,从而通过奇特的艺术想象与联想创造出如梦如幻的艺术境界。《月入松·听风听雨过清明》和《八声甘州·渺空烟四远》皆为这方面的代表作。
刘克庄( 1187 — 1269 )
字潜夫,号石村居士,今福建莆田县人。存词《石村居士长短句》。刘克庄是宋末辛派后劲词人中成就最高的词人。他也是宋代词人中唯一不写春情闺怨,专抒忧国忧民之情的词人。
他的词在内容上表现出一种强烈的现实危机感,即对元蒙统治者大肆南侵,国运危如累卵的忧虑。另外,他的词中还表现出对广大民众的疾苦的同情与对农民反抗精神的理解的人道主义精神。刘克庄的词在艺术上具有雄放的特点。其代表作有《沁园春·梦孚若》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