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又梦见父亲

转眼之间父亲离开我们已经十三年了，每年今日，我都格外思念对我宠爱有加的父亲。

其实，我跟父亲在一起生活的时间并不是很长，父亲是个军人，工作地点有很大的流动性，母亲跟随父亲从北京迁到浙江再迁至南京后就坚决安营扎寨了，理由是每次调动都让母亲丢失一次加级的机会。就这样，打我记事起，每年一次跟着母亲坐着火车到远离南京的另一个城市探望父亲是我最开心的时刻。

在我幼儿时期对父亲的记忆是模糊的，唯一深刻的印象是在一个星期六的下午，我们幼儿园的小朋友刚午睡起床，正围做在小桌前吃着点心，父亲突然出现在教室的门口，那时我既吃惊又兴奋,简直就得有点忘乎所以，全然不顾老师吩咐周一所需带的东西，拉着父亲就往门外跑，可能是关了一个星期的缘故（我十分憎恨全托)也可能这是父亲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去幼儿园接我的缘故吧，父亲在教室门口的形象至今还深刻于脑海之中。

1955年父亲32岁

 我是家中最小的孩子，父亲有我时已年近四十，所以对我的溺爱也是必然的。邻居都说，只要父亲在家那几天，我说话都是大着舌头的（嗲得话都说不好）那时期物质贫乏，吃饱穿暧之余好象没什么更高的需求，对于我来说，那个时期最想得到但又从母亲那得不到满足的就是小人书，而这个愿望总是能在父亲那实现，严父慈母那是别人的，对于我只有慈父严母。

 68年前后，父亲失踪了一段时间，提到父亲时大人们都是压低着声音说话，那一年母亲以工作忙没时间为理由没带我们去部队探亲,直到又黑又瘦的父亲再次出现时我才知道父亲所在的高炮部队去越南参加了抗美援越作战。小学一年级的我没意识到父亲在那一段时间经历了什么，我只是为父亲又能在自己身边而高兴。现在回想起来对父亲在越南的经历不甚了解真是我的遗憾。

  七十年代初，父亲在南京党校支左，节假日去党校玩耍变成我最期盼的日子，也就是在那个时候，我阅读了大量当时的禁书，比如《苦菜花》比如《迎春花》比如《护士日记》，而每次父亲拿书给我的时候都会加一句这种书以后少看之类的话，但每次都还是拿着我开的书名帮我借回我所需要的书，只有一次，让他帮我借《青春之歌》的时候他很严肃地拒绝并警告我再看这类书就再也不帮我借书了。后来父亲果然对我所开的书加以审核，有选择的帮我借了。

  支左结束后父亲又回到部队。父亲轻淡名利，不会溜须拍马，所以父亲跟同僚或下级的关系都比较好，但跟上级的关系就很一般了。

  七七年夏天后，我随父亲在军营生活了一年多，那时父亲对我的要求开始严格起来，一是要好好学习争取考上大学，二是不准在军营里穿得花里胡哨，三是在食堂吃饭不准挑肥拣瘦不准浪费粮食。四是自己的事情自己做。父亲那会特别严肃，走在营房的路上我想挽着他走那是绝对不允许的，记得那会从住宿到食堂的路上我想跟上父亲飞快的步伐必须小跑步才行。而父亲又是宽厚的，那一阵子我突然心血来潮想学手风琴，母亲坚决反对，而父亲却大力支持，花好几百元给我买了手风琴不说（七十年代这可不是个小数目），还托人给我找了个老师，只可惜学了几课我就因故回了南京，后来也没再坚持下来。

  父亲除了不抽烟不喝酒之外，其它爱好非常之多，他喜欢拍照，喜欢打猎，喜欢唱歌，听说年轻的时候还喜欢跳舞，父亲非常聪明，风趣而又幽默，记得父亲支左的时候就把家的储藏室改成小暗房，带着我们在暗房里冲印及放大相片，一切都是土造的，曝光时间也是用口数一二三四来计算。那会我也跟父亲学了两手，常常自己躲在暗室里洗自己的相片，记得第一次我就把定影液跟显影液搞错，相纸放进去就是显不出来，还以为是曝光不足，后来才发现没显影咱直接就放入定影液里了。

  跟父亲打猎也是件快乐之事，只是父亲很少带我去，而是只带着男孩子们，多数时间我只是等着父亲回来吃那些野味，记忆中的野味并不好吃，因为有太多的铁沙子（父亲用的是子弹是自己装的沙弹），吃的时候得非常小心才行。父亲离休之后我还跟父亲到后山上打过一次猎，那好象是父亲最后一次打猎，记得刚下过小雪，转了很久什么也没见着，就在准备打道回府的时候，一只野兔从一坟堆后窜了出来，父亲的反应已经很慢了，枪还没举起，兔子早已无影无踪。后来父亲不打猎了，一来环境破坏的厉害，根本就没什么东西可打，二来父亲也的确老了。

 再后来父亲迷上了钓鱼，每天从父亲进院时说话的声音就能知道父亲今天的收获如何，通常收获好的时候父亲会弄出很响的动静，恨不得让全干休所的人都知道他大获而归，这时候在屋里的母亲就会说今天有戏，而我就会冲出门替父亲拿战利品。而当父亲悄然无声就已进入房间的时候，我们都知道他今天的战绩是不用我们关心的了。

 陪父亲去钓过几次鱼，有一次还给父亲拍了相片，那时父亲已完全是农民形像，裤腿一高一低，皮肤晒得黝黑，还时不时戴一顶破旧的草帽。我们有时会调侃一下父亲，父亲却很是自豪，回曰本来就是农民。让我们不要忘本。

  父亲也很喜欢赶潮流，用现在的话来说就是时尚，84年的时候，父亲突发奇想，闹着要考摩托车驾照，后来因为超龄才没考成，父亲无照驾驶（轻骑）了几次，当然都是往太湖边去钓鱼的时候，在母亲坚决反对并实施罢工（不做饭）情况之下，父亲才及不情愿地终止了他过把摩托车瘾的行为。91年的时候，我送给父亲一架摄像机，父亲颇得意了一阵，走哪都带着，记录了不少他出游时的情景。说来也怪，就在父亲生病那一年，这机器突然故障，父亲离去之后，再也没人碰过它。

  父亲的病来的非常突然，身体一向健康的父亲在95年7月突发黄胆被确诊为胆管癌，到11月9号去世只有短短100来天，而这100天却是我心中永远的痛。 因为小女尚在哺乳期，父亲生病期间都是由哥哥姐姐照顾的，而我这个父亲最疼爱的小女儿在父亲临终时都没能守候在父亲的身边，虽然那天有小熊替我守在父亲的身边，可每每想到此时，我还是会泪流满面，还是会责怪自己没能坚持去医院。

  父亲离去前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就是带好小女。或许是小女从生下来就在父亲身边的缘故，父亲非常喜爱小女，小女满月之后，父亲每天都会推着小车带小女散步，那一阵子父亲很少出去钓鱼，似乎照看小女是他更乐意做的一件事。

  父亲离开我们已有13年，有很多话想对父亲说，有很多事想帮父亲做，只是再也没机会了。

  子欲孝而亲不在， 失去才知情重。

  父亲，你在天国安好吗？ 我相信一定会好的。

  父亲，我们怀念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