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时间，还有多少时间？！8点15，靠！到点了，不对不对，这个手机的时间偏快，看另外一个，12分，还来得及，来得及，堵车居然浪费了快20分钟，MD，MD，MD，怎么骂都不过瘾，已经顾不得驾驶座上老爸的感受了。如果现在下车把剩下的路程用跑的，还来不来得及，还是继续坐在车上，等着这最后的该死的猴屁股变绿？！不行了，腿僵了，快变灯，快变灯，快给你大爷我变灯！！！

 

    “爸，我走了！”我像个疯子，是的，跑得像个疯子，我不要迟到，不要～～靠，前面的死人你给你大爷我躲开，你不着急上班别人还着急呢，好狗不挡路，快走开！为什么世界上总有这么多SB，靠，心里又开始说脏话了。跑，跑，快跑。电梯，电梯，电梯。按，按，快按！M～～Ｄ～～1变成2了，来不及了，来不及了。要是我再跑快一点，要是我再按快一点，要是不赶上该死的堵车，要是没有那么多该死的红绿灯，要是该死的二狗子早点指挥交通，要是爸爸早上不看那该死的经济新闻，要是我拼命让他早些出门，要是……要是……该死的，电梯，回来了，居然还要去负一层，靠，姑奶奶没有那么多时间跟你耗了。快点，快点，该死的电梯，你想被我点死吗？好，我就按你个生活不能自理！！！

 

    那些人在干什么？不知道我要迟到了吗？还要进来，还不TMD跑快点？！磨磨蹭蹭地就不要进来了！靠，瞎按什么，本大爷要去10层，你们瞎按些什么，都TMD跟我去10层，7，9，你们去那两层干什么？！跳你们的楼吗？！大爷我下次成全你们行吗？！手机手机，时间时间。没戏了，MD，好，老子跟你们一起去7楼跳楼去，去TMD10楼，谁愿意上去谁上去，让傻瓜电梯自己空空地上去，吓死你们。

 

    没有人了，对，没有人了，空空的楼梯间，我要崩溃了，是的。这是7层，我知道自己现在没有勇气再向上走。晨会，对，他们现在一定要开晨会，说着我听不清，听不懂的话，“周六XX线的货再充实一下……”“周五XX线货量太少，大家多揽一些，告诉客户，我们能把价格做到最低。”“工作的时间有人在聊MSN，还有打盹的，最近一个月的业绩也惨淡……”“今天中午XXX值班……”“XX线的单证抓紧做……”听不清，听不懂，可是却也大致能背出他们的句式和用语，现在他们一定在说着这些话，我要走上去吗？那个玻璃门现在一定是关着的，那个大爷每天一到一刻钟就会准时关上，开工铃会响，我们会把椅子拉过去，听晨会，听各部门的负责人上说着那些话。为什么不出点事，不出点倒霉事，不出点新鲜事，我只能坐在转椅上，找着每个声音是从哪里发出来的，发出那些柔和不清声音的女生都长的什么样子，是不是也是一副弱不禁风的可怜相，还是只是因为太胖把嗓门挤得发不出声音。为什么每天都要揽货，为什么每天都货量不足，为什么他们每次说这些话的时候都不紧不慢呢？

 

    我是开心的，对，这些日子我一直很开心，不是吗？已经明白了怎么做单证，虽然这些在第一二天就懂了，可是后面的时候也没浪费啊，我在看书，我天天看书，我时时看书，我边看老总边看书，我边看别人在忙或不忙边看书，我一天看半本书，我一天看一本书，我一天有时能看两本书，我很开心，不是吗？我读书读到一半会笑，尽管那是历史书，那是文学书，那还可能只是一本教科书，有什么关系，我真的想笑，书真的很有意思。那些单据，那些数字，那些电传，那些大大小小的纸张，那些密密麻麻的费用，那么来来往往的员工，总让我幻想自己像在锻炼自己在嘈杂的环境中静心的能力，我很开心，我的心真的很静。

 

    可是现在呢，我在干嘛？！我没有勇气进去，我不能进去，为什么所有的快乐的源泉就被电梯上下的1分钟，红绿灯变换的2分钟，车子寸步难移的20分钟截断了。我想哭，我想哭，打电话给妈妈，那只天津卡的电话欠费了，为什么连电话都要在这个时候和我作对，长途加漫游就长途加漫游吧。

 

    妈妈为什么不能理解我呢？为什么说等他们开完晨会进去不就完了？她难道不明白我迟到了吗？我迟到了！！！对，我只是迟到了，我为什么这么在乎？我不懂，不懂。我什么时候变成了这么偏执的完美主义者？什么时候，不知道。我迟到了，没人会在乎，没有工资可扣，没有人会责怪，为什么我会这么难受？今天，我还是很早就起床了啊，还是咬着牙从床上猛坐起来的，妈妈总是告诉我不要这么起床，对身体不好，可是我要起床，我要逼自己起床，6点50，不晚吧，前天没有爸爸送我，我自己不是稳稳当当地走到了公司了吗？还早了一刻钟。我知道，这也是没有人在乎的，早到和迟到，没人在乎。我为什么要在乎？我感觉我现在必须要责怪一个人或一个东西，为什么我起得这么早，还会迟到？我不想去了，我不想再往上走了，我要回家，我要彻底休息一天，我感觉这些天的坚持就因为这一次迟到变成泡影。妈妈要我跟公司说我因为堵车晚了，有什么好说的，谁会在乎呢，谁会在乎迟到的理由，我只是个实习生，没人会难为我，那么的那么，我为什么要在乎，我真的越来越不懂了。我想像电视里那样，躲在楼梯间里哭，不，为什么要这样，我讨厌电视剧，讨厌。我要回家。

 

    我向家的方向走。我想哭，我快哭出来了，那么多人，那么多车，我不能现在哭，因为没人在乎，只会被人看热闹。我决定了，我要快快地走回家，我要回家好好地哭一场。那么多人，那么多车，你们也要去上班吗？都几点了你们知道吗？你们还在赶去上班的路上吗？那些公车，你们知道自己有讨厌吗？你们一到拐弯的时候就不利索，你们总是堵车的罪魁祸首，该死的902，刚刚就是你赌着不走，是，可能不是你这辆，反正是你的同行，你为什么要生得那么大块？你阻碍交通了知道吗？！还有那些小轿车，瞎窜什么，你以为使劲往前窜就能早些到达目的地了吗？你们有点功德没？离家还不到20分钟的，开什么车臭显摆，挤成这样你们高兴了吗？还有那些骑自行车的，能不能好好地骑在自行车道，我这人行横道是绿灯，你们那里是红的，你们也要闯吗？好啊，你们闯吧，大爷我就这么走着，我本事你们就撞上来，大爷我就是不躲，你着急，你着急为什么不早点出门？现在都什么时候了？！

 

    我愤怒，我想哭，我还是想哭。左边是桥，右边是楼，什么都比我高。那些在路上奔命的人类，你们在奔向让你们有归属感的地方吗？那个地方除了给了你们钱之外还让你们有成就感吗？也许那个地方还会让你们有责任感，你对自己的所从事的有责任感吗？还是你只有自卑感，只是为了养家糊口。我自己呢，我在干什么？这不是我的第一份实习工作，我为什么这次要这么在乎？我还是不懂。其实他们每天只是重复着几乎相同的工作，可是我为什么那么羡慕他们？为什么我觉得他们很幸福，为什么我也做个小小的实习生都那么开心？我说不出来，我不懂，我只知道我现在想哭，不懂为什么想哭，我要回家，一个人痛快地哭。

 

    右手是音乐学院，好熟悉的地方，曾经考级的时候去过几次，如果当时能放弃上高中，直接听那个老师的建议考这里，我的生活会变成什么样子，坐在琴室里练琴，站在琴室里练声，毕业后一辈子可能都所无作为，但至少现在看来，也是一种很穷酸的高尚境界，但至少我不会在今天为迟到而难受。那个时候，总是无意地把准考证折的只剩照片那么大，然后看到其他小孩子手里那平整的纸张后开始恐慌，老师会怎么想我，连准考证都不在意的人会弹好琴吗？琴谱，对，琴谱也皱皱的，虽然不能看，但是老师看见会怎么想，那么皱，这孩子太邋遢，什么都乱糟糟，所以我只是想早些把琴谱藏好，给工作人员看完准考证就把它塞起来。其实，没人在乎。没人在乎那些无关紧要的事情，我为什么会在乎呢？我不懂。就像妈妈总不理解我小时候去少年宫学画画时，为什么总要在每幅画上写上名字加上“三岁半”，她猜我可能是怕自己画不得不好，所以要提醒老师们，我还小，画成这样就不错了。是吗？可能是吧，我忘了，只是，那些老师会在乎那歪歪扭扭的字吗？会在乎那没有什么意思的年龄吗？也许根本没有会在乎，我为什么会在乎呢？我不懂。

 

    我现在只想哭，我要快点，再快点，快点离开这川流不息的人类以及他们的交通工具，回到空无一人的家中，痛快地哭。我为什么要哭？我不知道。我想，我要，我就能哭。那边，那边不就是我的中学了吗？待了6年的地方。这6年间，我已数不清自己迟到过多少次了，为什么那个时候我就能坦然地走进校门呢，为什么那个时候就算起晚了也能无所畏惧地在家里赖上一天？那个时候的自己现在还有呼吸吗？也许不该这么比。我多想现在能发现一个像我一样在这个时候才向学校骑行的小学弟或是学妹，看看他/她脸上此刻是什么表情，是否也像我当初那样坦然，还是焦急得踏着车蹬。没有，还是那群匆匆赶集的人类，只有他们。

 

    我累了，每次想到累这个字就能想到天台，或者仅是一个没有被包起来的阳台，回想自己曾多少次站在那里，想着，不是自杀，而是一个人真的从上面跳下去，到底会怎么样，那短短的几秒中变得多长；抑或是一把刀子，人们只需要捅进自己的躯干，就能触到死亡，多么简单。有时想着想着自己竟然会觉得后脊梁骨凉凉的。

 

    我的MP3呢，昨天不是刚充好电吗？想着下班走回家的时候听来着，而现在，不用上班了，直接下班。按下play，“请你，耳朵借给我……”好温暖人心的声音，那恐怕是我一辈子都无法发出的声音，轻轻柔柔的，飘飘冉冉的。有些像Cheer的声音，让我着迷的声音，也许正因为无法效仿，所以才着迷，甚至可以说是迷恋。每个人都应该有属于自己的背景音乐系列，随着七情六欲，不同场合心情，会突然在心里哼起的那首歌，渐渐地，整个身体都在随着那个节奏在运动，别人看不出，可自己知道就是那个节奏，可能就为了配合某个重音，而放慢一个脚步，或加快眨眼的速率。而这个时候，耳朵里那轻柔的声音传到了我的大脑，它不断地敲打我的神经，轻抚每个细胞，告诉我“啦啦啦啦，没有什么比快乐更重要了……”

 

    我在干什么，我刚刚在干什么，半小时前在楼梯间里干什么，更早时挤在电梯里干什么，这两个星期我在干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我的脚步走得这么冲？！每天中午去妈妈单位吃午饭也是这么冲的脚步，赶时间，赶出时间上网看书，赶出时间去外面买书。连续两天了，想买的那本书就是没买到，每次都是暗暗咒骂着离开超市。时间不够，时间不够，休息一个半小时，花在路上就要40分钟，吃饭20分钟，等着妈妈磨蹭N分钟，等到了超市又是一堆要排队的人，拿着书站在队伍里就已经很怪了，好不容易排到才告诉我没法扫价，是要硬生生地气死我啊。看书，话说回来，我为什么最近这么拼命地看书，一本接着一本地看，越看越没有满足感？又是为什么，能不能不要这么折磨自己？

 

    我觉得自己像个傻瓜。我要把眉头解开，我要把脚步放慢，我要……把书包加紧。远处那个猥猥琐琐的人正迎面走来，要小心他，小心他抢包，恩，总是这样的情况，一不留情就会被抢。车门打开绝对不要靠近，说不定一把刀突然伸出来挡住去路；不能太靠近胡同口，尤其是里面黑漆漆的那种，说不定就有双手把你拉进去……多疑，戒心大。看着隔壁寝室把锁挂在宿舍外就马上可能会被贼换锁，每次看见，每次都这么想，直到有一天，和贼想一起去了，不过他换成了我们的锁。当我按照自己的判断打开隔壁寝的门时，心里有点不安，我不知道别人怎么想。可能，没人在乎。为什么我在乎别人怎么想呢？太巧了不是吗？为什么我就能和他想一起呢？难道我有贼心吗？我没有，我确定我没有，可是……算了，怎么会有人在乎呢？我果然是个傻瓜。

 

    小学，是我的小学，里面竟然还有小孩在操场上追逐，显然只是小孩子，不是学生，看来它还是老样子，不是那么正规。那个楼，那个楼的二层，一个同班同学曾经从上面跳下来过，安然无恙，那个人好像还在众目睽睽之下翻窗逃学过，我说的众目也包括老师的眼。读书的时候还死过一个人，家长就在那窗外烧纸，黑色的纸屑会偶尔飘进窗里，是我喜欢的景象，因为那个时候，大家会骚动，会议论，这就意味着正经的上课时间会缩短一些。当时的我只有这个无情的想法，现在，回想起来，才想到那位母亲有多无助，为自己的残忍感到羞愧。其实，也许她，根本不会在乎多一个还是少一个人的可怜同情，孩子都没了，怎么可能会在乎那些？那么，我现在又在乱想些什么，没人在乎的事。

 

    远远地望见了前面的报亭，也许该买一本城市画报回去看，忘了今天的日期，也不知道老板还有没有得卖，“有城市画报吗？”50多分钟后第一次对人类说话。“有”，老板丢给我一叠报纸，我听到声音欣然，看到东西愕然，城市快报。原来是我口齿不清，原来是老板听力欠佳。跟人类交流还是那么难，无奈。回家。最后一条要过的马路，最后一辆看到的公车，最后一辆看到的自行车，最后一个看到的人类，最后一条看到的动物，狗，在撒尿。

 

    喘着气打开门，拔出钥匙，关门不放狗，放包放衣服，用最后的力气踏上阁楼，整个人就那么摊在床上。别忘了自己的任务，哭，好好地哭，用力地哭，旁若无人地哭，哦，本来就无人，总之，哭丫的。

 

    可是，已经没力气了。

 

    “啦啦啦啦，没有什么比快乐更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