枚庸

今年，南昌的秋天十分诡异。

寒露已过，气温居然还维持在三十五度以上。

中国新闻周刊甚至评价，这季节乱了套，还形象地用了“你在北方裹着袄，我在南方露着腰”来表达。

在此般高温之下，连桂花都忘了绽放。往年中秋前后，正是金桂飘香时，而如今过去都一周了，丝毫不见花开的影子。

当然，即使没有秋风萧瑟的衬托，也不太影响十月伤感的基调。其实，我骨子里并非是一个伤春悲秋之人，但好歹可以算是性情中的“伪文人”，生活里时常带着感性。

三、四年前，爷爷奶奶先后在十月离开人世，从此就给这个月份添上了悲伤的注脚。今天恰是奶奶逝去三周年，过两天又是爷爷四周年的祭日。每到此时，总是忍不住去思念和怀想。

而这个十月更不同寻常，有位令我尊敬的长者，在前几日突然离世。一切是那么猝不及防，听闻让人不敢相信、不愿接受，现实却总是冰冷残酷的。他的身影言语犹在，踪迹早已找不到。

这时的南昌，恰巧迎来一波冷空气，高温有所缓解。秋风阵阵袭来，好像也通了人性，呼应着自己悲伤的情绪。

不禁与同事聊起人生意义的话题，我说起当年，为爷爷写告别式上的生平介绍，九十年生命，只用了短短不到九百字。人这一辈子，不管是多么辉煌，抑或如何平庸，其实可能并不太重要。

因为谁都无法真正能讲述清楚，他那些年经历了、得到过什么，有着怎样的情感和体验，而随着他的彻底离开，也许更不会再有人去关心，时间长了，甚至很多人会记不得他曾经存在。

中午休息，朋友给我发来个刘震云的视频，也是关于活着到底为了什么。他说“其实什么也不为，跟地上的蚂蚁、路边的树、空中的蝴蝶，就连那里飘着的灰尘，都没两样”。

刘震云的观点很鲜明，拼一辈子，什么也带不走，世上全是空欢喜，没一样真能算你的，你来皆大欢喜，你走两手空空，这世上真正归你的，就只有活着的每一分每一秒。

他讲“人生本来就没什么意义”，九成九的人过了三代，时间就把他的一切痕迹，抹得干干净净。这短短几十年，本身就是你人生的全部意义，所以尝好每口饭，仔细听每朵花开的声音，好好看每处风景，记住当下的每回爱和欢喜。

其结论是，等你什么都经过了才明白，人生再怎么精心打算，都干不过命运的安排。而类似的表达，我早在十年前写的文章《信命，是一剂心灵解药》中也有过。

如今再想到这位长者，感慨万千。特别是读到他三十多年前写的句子，“最好在人生辉煌的顶峰，嘎然中止……”顿时潸然泪下，难道是冥冥当中的注定，还是他早有淡然超脱的胸怀。

或许他对于自己的人生，结局都已看透，正是笔下所描述的“最好”。如此说来，没有经历太多苦痛折磨地离开，在大家还来不及反应的时候，可能也是他并不希望我们因此而悲伤。

逝者已去，生者珍重。我忽然想起老狼《关于现在，关于未来》 的结尾，“一万个美丽的未来，抵不上一个温暖的现在；每一个真实的现在，都曾经是你幻想的未来”。

尽管很多道理我都明白，依然抑制不住地悲伤，在这个本该秋凉却仍旧燥热的十月。

写于2025年10月13日傍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