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  蓉  王

        文/ 枚庸

    老王家的小儿子阿强回村了，在远山村引起了一点小震动。

    震动的原因很简单，就是阿强这次回来，逢人就散烟，而且是二十几块钱的芙蓉王，虽说城里人抽这烟不稀奇，可是在这穷乡僻壤的远山村可就不同了。

    远山村是乡里最边远最穷的村，老王家又是远山村里最穷的一户。村里人都住上了砖房的时候，老王家还是住着土房，村长意味深长地拉着老王的手，叮嘱他要努力啊，怎么也要赶紧盖间砖瓦房啊，这么个穷酸样，不仅影响村里脱贫困的帽子，还影响家里儿子找媳妇呢。正是这个原因，阿强作为家中唯一的男丁，不得不在高中毕业后选择了去城里打工赚钱。

    这回阿强回家，正是为家里盖房的事情，转眼他出门打工已经快两年了，去年的春节没有回家，留在工地里，就为了多一个月的工钱。老王就是最近才准备盖新房的，他实在受不了村里人那种鄙视的眼神。于是他给阿强打了个电话，说了盖房的事情，阿强说你先借钱盖了吧，这两年我挣了点钱，够还的，等我年后回来就还。听说儿子挣了钱，老王也就宽了心，开始筹备建房的事情。可是，这建房的事情可真难啊，尤其是借钱难。

    他先找村长批宅基地，可村长连头都没抬一下，说你先缓缓吧，反正你也没现钱，不是说盖就盖的起来的。老王说我儿子在城里挣了钱的，回来就还，我借钱马上就能开工。村长看了看老王，说你以为现在钱这么好借？如今这年头，谁有那么多余钱，这样吧，你把材料都准备好，我立马批地。没办法，老王只好先去准备砖木等材料，村里砖场的老刘没好气地对老王说，我赊给你砖可以，但你必须年前给我把帐结了，我不能留着帐过年呢。老王说我儿子要年后才回来，回来就还你，他挣了钱的。可是老刘没再搭理他。联系泥瓦匠是老王女儿去的，是老王女婿的一个远房表哥，虽然是有点亲戚关系，可是也不大愿意为老王干活，他说鬼知道阿强是不是真的挣了钱，果真挣了钱为什么非得等到年后？

    这么一来，老王也没辙了，只好给阿强再打了个电话。在电话里，老王头忍不住都哭了，说阿强你还是年前回来一趟吧，把这房子的事情办了，我就是死也瞑目了。阿强实在不想老父亲这般难过，说我这几天就回去。果真，没几天阿强就回来了，穿着光鲜的西服，打着领带，皮鞋铮亮，一看就像是挣了钱的人。他这一回来，就有人来看热闹，想看看到底是不是挣了钱，阿强就给来人发烟，是芙蓉王，村里人都不认识，也不知道是好烟还是孬烟。后来还是村长识货，看了一眼，说阿强你混得不错嘛，我抽过这种烟，乡长就是抽的这烟，得二十几块钱一包呢。阿强随手拿了一包给村长，说村长这不算什么，这包你拿去抽吧。

    第二天，村里都知道老王家的阿强的确是挣了钱的，他抽的烟和乡长是一样的。阿强到村委会批地，村长二话没说就签了字，稳稳当当地摁下了萝卜头印。砖场的老刘自己跑上门来，跟老王说，建房就用我的砖吧，年后结就年后结吧，你们不可能欠我的，我还信不过你家阿强？做泥瓦匠的亲戚也答应给老王家干活了，一个劲地保证做工，就不必要找别人了，反正都是亲戚，互相照应着嘛。老王愁眉不展的脸开始舒展开来，整天都乐呵呵的了，走在村里，也不再是鄙夷的眼神，而是开始变得羡慕。更让老王开心的是，阿强回来不到三天，就已经有两家人上门说媒了，不过都被阿强一口拒绝了。但至少，老王有理由相信，自己儿子不愁找不到媳妇了。

    阿强是回家第四天的晚上跟老王说准备走的，他说还得回城里处理点事情，年后回家再把砖款和工钱结了，让老王放心。第五天一大早，村里人还在沉睡中，阿强就离开了远山村，可是有一个人此刻也没有睡着，那就是老王。

    老王分明看见阿强在门前抽了一晚的烟，透着月光，还能瞧见他眼里的泪，而烟盒上写着的，不是二十几的芙蓉王，分明是本地两块钱的海鸟。

    老王躺在床上辗转反侧，轻声地问自己，阿强真的挣钱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