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事情要追溯到还珠楼诞生之前。

那个时候，神蛊温皇已经做了一段时间的神蛊温皇，而默苍离还没有成为默苍离。

那时的默苍离，名叫策天凤。

名字，随手可起，也随手可以抛弃，不足挂齿。

这是默苍离的看法。

温皇带着策天凤走上一座山头，此时正是秋天，山头虽然不算高，也能一览无余下边的风景。

秋风萧瑟，洪波涌起。

策天凤一边跟在温皇的后边，一边捧着镜子擦了又擦。

“看你那么珍爱这面镜子，应该是雁国公主送你的吧？”温皇走在前面，没有回头看，率先打破沉默。

“你又知道了？”策天凤总算抬起头来。

“哎呀，平定内乱的功臣策天凤和雁王的掌上明珠谈恋爱的事情，进到羽国随便问个人都知道，传的沸沸扬扬的好不热闹。”温皇轻摇羽扇，笑得一脸灿烂。

“我知道这种事情，瞒不过你，自从在羽国见到你那一刻。”策天凤依然一脸平静。

“你越过云天关，彩虹桥，星河之阶，该不会只为了跟我谈我的八卦。”策天凤顿了顿，“直说来意吧，你要我做什么？”

“哈哈！不愧是我认识多年的好友……”

“客套话省下。我已经当上墨家巨子，来羽国不过是逃避九算的追杀，你求我的事情，应该和机关术有关。”

“我来，是请你为我即将建立的组织建造根据地。”温皇也不再打哈哈，直奔正题。

“哦？晃荡了那么久，想安定下来做生意了？”策天凤看了温皇一眼。

“哎呀，又被好友猜到了，确实是做生意没错。”温皇一脸笑。

“是什么生意？”

“你应该猜得到的。”

“都让我猜就没意思了，你自己说。”

“收银买命，杀手组织。”

瞬间，气氛凝冻。

“你五岁时说过的话，到现在都没忘记，竟然开始行动了吗？”策天凤有一丝惊讶。

“是的，我当时说过，不是杀了人就一定会偿命，那些杀手，不还是活得好好的？”温皇的眼神里带了一丝凝重。

“你真要踏上这条亡命之途？”策天凤慎重地再问了一次。

“不算亡命，你杀了自己的父亲，还有我的父亲，不是依然没死吗？”温皇的眼神变得犀利。

“……”策天凤沉默。

说到底，温皇会建立杀手组织，一半的原因在他身上。

“好吧，我会用我的机关术召集人手，为你建造基地。你的组织起什么名字？”策天凤下了决心，答应了。

“还珠楼。还君明珠，秋水浮萍。”

“你还谁的明珠？”策天凤皱了一下眉头。

“你的。怎样？”温皇挑了挑眉，一脸看好戏的样子。

“别拿我开玩笑。”策天凤瞪了他一眼。

“才没有开玩笑。若不是你我互有心结，闯荡江湖，早该一起行动了。”温皇的眉眼间有些惆怅。

沉默。又是可以冻结成冰的沉默。

“好吧。秋水浮萍，是你给自己起的称号吗？”

“这样你都猜到了。我当杀手组织的头领，想用一个新的身份。”

“什么名字？”

“秋水浮萍，任飘渺。”

“看上去像是中原人。有意给人误导吗？”

“这不是挺好？至少被人挖底细，不会挖到苗疆这边。”

“你自己做楼主吗？”策天凤又问。

“这嘛……我会让他们不知道谁是楼主。”温皇狡黠地笑笑。

“避祸的手段准备得不少嘛。”策天凤抬头对上温皇的脸。“那我就放心了。工程款先欠着，等开张了拿酬金来还。”

“这么好？”温皇笑了。“我还以为你要先交钱再建造，我可一下子拿不到那么多钱呢。墨家外包多了去了，价钱也贵得很。”

“你倒是打探清楚了才跟我求助。”策天凤乜斜了他一眼，“给你的是友情价，不能再低了，先欠着，你可是头一个。别人都要交五成以上的首期款我才给动工的。”

“哎呀，就知道你对我多好了。”温皇眉开眼笑，本来就小的眼睛眯得一条缝都不剩了。“我承诺给你，开张之后，酬金三分之一交到楼里，支付日常开支，三分之一当做杀手的酬劳，剩下三分之一，还你的工程款。”

“算你爽快，你可要勤快点招揽生意。杀手生意注定不会太多，建议你平时把还珠楼开成便当店，这样比较好赚钱。”

“哈，好主意，这样更加隐秘，不容易让人发现。”

所以后来人们都用“发便当”来暗指人被杀，都是因为还珠楼便当店同时也是杀手店。

便当即是盒装餐食，便当的便字就是方便携带的意思。还珠楼出品简单的有，豪华的也有，价格不一。

民以食为天，人靠吃饭才能活着，一个还珠楼，同时做了生与死的生意，真是一个矛盾的统一体。

还珠楼在招人的时候，特意加了一个附带条件“仅限用剑者”。

要求每个进还珠楼的人都会武功。

平常人不能理解，不就是个便当店吗，要会武功的人干嘛？

进去之后才知道，原来还珠楼还接别的生意，只不过平时用便当来做掩护罢了。

所以才会出现进到还珠楼，连扫地的小妹都背剑的情形。

还珠楼的装潢风格像是书香世家，也很难令人联想到是个杀手组织。

也罢，这种东西本非正派，总要有个好皮相来作掩护才行。

 

二

 

默苍离在离开巫教、和温皇分别之后，机缘巧合遇到在外挑选传人的前任墨家巨子。

前任巨子对他十分赏识，将他带回黑水城调教，有意将他培养成巨子继承人，引来了他九个师兄的不满。

这九个师兄，就是后来的九算。

“师尊这么久都不确定继承人，结果见到他没多久就选他做继承人，凭什么啊？”

“智慧是很高超没错，但明显就是个孛星，走到哪衰到哪，天运一直差到不忍直视，这种人还敢做巨子？都不知道哪天墨家就毁在他手里！！”

“管他呢，师尊在的时候我们忍了，等师尊死了，我们再杀他，谁杀了他谁就是巨子，不就行了吗？”

前任巨子给了他一个很霸气的名字：策天凤。

策天之凤，他个自己起了个称号：万军无兵。

一人顶万军，好像无需带兵。

策天凤跟着前任巨子学习期间，也经常一起外出，参加万济医会。

要说为什么要参加这个东西，是因为默苍离学过一点医学知识，并颇有研究，而他的师尊，又和幽冥君交好。

一天幽冥君带着一男一女两个徒弟出现在策天凤和前任巨子面前，希望他们给自己要出师的徒弟起个行走江湖的名字。

男的一身蓝衣，女的一身红衣，美艳娇媚，艳若桃花。

前任巨子没出声，策天凤倒是先开口：“这位姑娘艳若桃花，叫桃花就可以，而这位嘛……”转过身对那蓝衣男子一笑，“叫杏花就可以。”

“喂喂喂！茹琳是女的叫桃花也就算了，我一个大男人叫什么杏花，这么娘气的名字我可不想要！”蓝衣男子大声抗议。

“杏花杏花，杏林之花，杏林即医界，说你是医界一枝花，有什么不好？”策天凤依然挂着得意的微笑。

“喂你明显就是耍我！”

“好啦好啦，天凤也是好意，就算你刚出师还是默默无闻，以后一定能称得上‘杏林之花’的称号的！你就收下这个名字吧~”前任巨子赶紧打圆场。

“他是你徒弟你当然帮他说好话！师尊啊你怎么不出声！”

“我也觉得杏花这个名字挺好的。”幽冥君捋了捋胡须，“不行的话，加个君字叫杏花君也不错啊！”

“…………你们联合起来欺负我！！！！”蓝衣男子向天哀嚎。

策天凤依然保持这那抹微笑。

只是，他看到那身浅蓝色的身影时，脑海里闪过另外一人的身影。

神蛊温皇。

杏林之花的称呼，本来是要给温皇的，因为他知道温皇的医学造诣远高于那个蓝衣男子。

为何这样认定，没办法，谁叫温皇的智慧远远超过他。

后来默苍离看着已经成为他的同居人的杏花，依然会想到少年时陪伴在自己身边那个蓝色身影。

就算无法继续同行，始终还是难以忘怀。

 

三

 

当策天凤正式继任巨子之后，他四处游历，有一天来到了太虚海境。

“你是欲星移。”策天凤一眼认出了那个全身浅蓝色的人。

“你是？”欲星移不认得策天凤。

“我是……现任的墨家巨子，名叫策天凤。”策天凤垂下眼帘。

“啊？……师尊已经……过世了？”欲星移很惊讶。

“是啊。墨家的规矩，就是弑师血继。”策天凤看了他一眼，淡淡地说道。

语气中不带一丝感情。

“哈！我能庆幸自己不用亲手杀了师尊吗？”欲星移不禁叹息了一声。

“对了，最近海境的师相位置空缺，境内不是有选拔师相的竞赛吗？选出整个海境最有智慧的人来担任师相一职。我有兴趣参与，你也来吗？”策天凤看了欲星移一眼。

“哦，既然是师弟邀约，那我不妨一试。”欲星移的好胜心来了。

他没用“巨子”这个称呼，而是用“师弟”，是说明他还没有见识到策天凤的实力。

层层选拔起来，欲星移和策天凤都不知一路淘汰掉多少人，到最后，就剩下他们两个在比拼了。

欲星移和策天凤对峙甚为艰难，反观策天凤，一脸游刃有余的样子。

最后的PK赛，欲星移屈居第二，策天凤独占鳌头。

本来师相这个位置该是由策天凤担任，他却在第二天跟鳞王说，将师相之位让给欲星移。

“我只是来看一下师兄，顺便查探他的实力。”策天凤对鳞王说。

“欲星移毕竟是鳞族中人，他比我更加适合担任师相这个位置。”

“好吧，师相这个位置多少人抢都抢不到，你却这样轻易地让出去了，真是不一般。”鳞王也没办法了。

“原来你是来查探我的实力的？→_→”欲星移不禁惊讶。

“总要对师兄有所了解，不是吗？”策天凤回头看。

“啊，师兄不敢当，我还是叫你巨子好了。”欲星移深深地鞠了一躬。

 

伯仲分时同绶冕。

他和默苍离同时授予鳞族智慧名列前茅的冠冕，只不过一伯一仲，有所差别。只因稍逊一筹，使得欲星移耿耿于怀，将这件事写进了自己的诗号里边。

无论如何，他还是输给了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