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百年孤独》阿玛兰塔的人物塑造
(2011-06-04 15:56: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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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玛兰塔是作者刻意塑造的一个具有独特和代表性的人物,通过她的两次爱情而将她的个性鲜活地站立起来。她的第一个爱人,皮埃特罗·克雷斯庇是位金发青年,是马贡多人所见过的最漂亮、最有教养的男子。他在衣着上一丝不苟,即使在闷热的天气工作,他也穿着锦缎背心和厚厚的黑呢上装。阿玛兰塔非常喜欢他,但是他却和自己的姐姐订了婚,看一下作者是怎样写这段的。
兰塔看准机会向皮埃特罗·克雷斯庇表白了自己的爱情。几个星期
前,他与雷蓓卡订了婚,并在当年用廉价物品换取金刚鹦鹉的阿拉伯
人居住区,现在叫土耳其人大街的地方,开了一爿商店,经销乐器和
发条坑具。这个意大利人满头油光光的鬈发,女人们见了他总忍不
住要赞叹一番。他把阿玛兰塔看成一个任性的小姑娘,对她的话并
不在意。
了。”
说,即使用自己的尸体挡在门口,也要阻止她姐姐的婚礼。意大利人
对这戏剧性的恐吓大为震惊,他不得已只好去同雷蓓卡商量。于是,
计划中的阿玛兰塔的旅行,本来因为乌苏拉太忙一再推迟,现在在不
到一个星期的时间里成行了。阿玛兰塔没有反对,但当她和雷蓓卡
吻别时,低声地在她耳边说:
怕要把你杀死我也干。”
加深了他们之间的友情。这一次乌苏拉觉得没有必要再去监视他俩
的会面了。这是一对黄昏恋人。意大利人总是傍晚时分来,纽孔上
插一朵桅子花,给阿玛兰塔翻译彼特拉克的十四行诗。两人呆在
牛至花和玫瑰的香气充溢得令人窒息的走廊里,他念着诗,她用针勾
着花,毫不关心战争引起的惊恐和不幸消息,他俩一直呆到蚊子来把
他们逼进大厅去。阿玛兰塔的敏感,她的谨慎而又缠绕万物的柔情
慢慢地在她男友的四周织起了一张看不见的妹丝网,使他在八点钟
离去时真的得用白嫩的、没戴戒指的手指去拨开。他俩把皮埃特罗‘
克雷斯庇从意大利收到的明信片装订成一本精致的相册,里面都是
情侣们在孤寂的花园里的图画以及中了爱神箭的丹心和衔着金丝带
的鸽子的图案。“我认得佛罗伦萨的这座花园,”皮埃特罗·克雷斯底
翻着相片说,“你伸出手来,那些鸟就会飞下来啄食。”有时面对一幅
威尼斯水彩画,怀乡之情竟会把水沟里的淤泥和腐烂的甲壳动物的
气味变成鲜花的淡雅的芬芳。阿玛兰塔叹息着,微笑着,憧憬那个第
二故乡,那里的男男女女都长得很漂亮,说话象小孩子一样,那儿有
古老的城市,然而它往昔的宏伟业绩如今只留下瓦砾堆里的几只小
猫了。经过漂洋过海的寻觅,在错把雷蓓卡急切抚摸他的一时冲动
当成爱情之后,皮埃特罗·克雷斯庇终于找到了真正的爱情。幸福本
身也带来了繁荣,他的店几乎占了一个街区。那里是培植幻想的大
暖棚,里面有佛罗伦萨钟楼的复制品,报时的时候由一组乐钟奏出交
响乐;还有索伦托的乐箱和中国的香粉盒,这种盒子揭开时会奏出五
音曲;此外还有各种各样不可思议的乐器和形形式式应有尽有的用
发条开动的机械装置。他一个人忙不过来,就让他的弟弟勃鲁诺·克
雷斯庇主持店里的业务。由于他展出了这么许多令人眼花缭乱的玩
意儿,土耳其人大街变成了声响悦耳的溪流,使人忘掉阿卡迪奥的专
横和遥远的战争的梦魔。乌苏拉恢复星期日弥撒的时候,皮埃特罗·
克雷斯庇送了一架德国风琴给教堂,并组织了一个儿童唱诗班。他
按格里历编制了一份瞻礼单,替尼卡诺尔神父沉寂的仪式增添一些
光彩。谁都不怀疑他会使阿玛兰塔成为幸福的妻子。他俩并不催促
自己的感情,听任心底的情思卷挟着他们自然地流淌。现在已到只
待确定婚期的地步了。他们没遇到什么障碍。乌苏拉内心一直感到
内疚的是,过去一次次推迟婚期,结果改变了雷蓓卡的命运,现在她
可不想再增添内心的不安了。由于战每的折磨,奥雷良诺的出走,阿
卡迪奥的暴行和霍塞·阿卡迪奥与雷蓓卡被赶出家门,为雷梅苔丝服
丧已被推到次要的地位。婚礼在即,皮埃特罗·克雷斯庇本人曾暗
示,他将认奥雷良诺-霍塞为他的长子,因为在他身上克雷斯庇几乎
已有一种做父亲的亲切情感。一切都让人觉得阿玛兰塔正在走向一
个没有险阻的幸福境地。但是,她跟雷蓓卡相反,丝毫不露焦躁之
情。象绘制色彩缤纷的桌布,编织精制的金银绦带,用十字花法绣出
孔雀那样,她不慌不忙地等候皮埃特罗·克雷斯庇受不住内心催迫的
时刻的到来。这个时刻终于跟十月不吉利的雨水一起来到了。皮埃
特罗·克雷斯庇从裙子上拿走她的绣篮,双手握住她的手。“我无法
再这样等下去了,”他说,“我们下个月结婚吧。”阿玛兰塔触到他冰凉
的手时没打一个哆嗦,她象滑溜溜的小鱼似地抽出手来,又做起她的
活儿来了。
得几乎要把手指都扳断了,但还是没有能动摇她的意志。“别浪费时
间了。”这就是阿玛兰塔对他所说的一切:“假如你真的这么爱我,那
就别再踏进这个家的门吧。”乌苏拉真觉得自己要羞得发疯了,皮埃
特罗·克雷斯庇使尽了苦苦哀求的一切招数,卑躬屈膝到令人难以置
信的地步。他在乌苏拉怀里整整哭了一个下午,乌苏拉恨不得把心
掏出来安慰他。到了下雨的夜晚,只见他撑着一把绸伞,在屋子周围
徘徊,希望能看到阿玛兰塔房里的一点灯光。他穿得从来没有象现
在这样考究。他那受到折磨的皇帝一样威严的脑袋现在具有一种特
别庄重气派。他央求常到走廊里去绣花的阿玛兰塔的女友们去设法
劝劝她。他对店里的经营漫不经心,白天躲在店堂后面颠三倒四地
写一些短信,并把信连同薄薄的花瓣和制成标本的蝴蝶翅膀请人送
给阿玛兰塔,但阿玛兰塔都原封不动地退了回来。他几小时几小时
地关在房里弹锡塔拉琴。有天晚上,他唱了起来。马贡多愕然惊醒
了,一架这个世界不配有的锡塔拉琴,一副在地球上想象不出还有象
它这样充满爱情的嗓音,使整个小镇上的人们都飘飘欲仙。皮埃特
罗·克雷斯庇看到镇上所有的窗户都亮超了灯光,唯独阿玛兰塔房里
的窗户仍是黑洞洞的。十一月二日是亡人节。他弟弟打开店门,发
现所有的灯都亮着,所有的乐箱都打开着,所有的钟表都在没完没了
地打着钟点,在这片混乱的协奏曲中,他看见皮埃特罗·克雷斯庇伏
在店后的写字台上,两只手腕已经用刀片割破,双手插在一盆安息香
水中。
教仪式和把他葬在圣地里。乌苏拉同神父争吵起来。“说起来您跟
我都不会理解,他这个人可是位圣徒。”她说,“所以,我将违背您的意
愿,把他葬在墨尔基阿德斯的墓旁边。”在全体居民的支持下,在十分
隆重的葬礼中,乌苏拉果真说到做到。阿玛兰塔没有离开自己的卧
室,她在床上听见乌苏拉的哭泣声,到家里来吊唁的人群的脚步声和
窃窃私语声,哭丧妇的号淘声,接着,便是一阵深沉的静寂,飘来了一
股被踏烂的鲜花的香气。好长一段时间,她都感到以往每天下午皮
埃特罗·克雷斯庇身上散发的那种熏衣草香味,但她硬是克制着,没
有陷入神情恍惚的境地。乌苏拉从此没再理她。那天下午,阿玛兰
塔走进厨房,把手放在炉子的炭火上,直烧得再也感觉不出灼痛,只
闻到自己皮肉的焦臭味,可是乌苏拉连眼皮都没抬一抬去怜悯她。
那是固执的人医治内疚的办法。一连好几天,她必须在家里把手浸
在盛着蛋清的碗里,到烧伤痊愈时,似乎这蛋清也使她心灵上的创伤
愈合了。这场悲剧给她留下的唯一的外部痕迹,就是裹在烧伤的手
上的那块黑纱布绷带,她把绷带缠在手上,直到老死。
的人,而且乌苏拉也把他当作家中的一个成员。他意志薄弱,腼腆怕
羞,受到的是朴实无华的教育,但他这个人却生来从戎胜于从政,他
的政治谋士们很容易在理论迷宫里把他搞得晕头转向。但是他终究
还是让马贡多蒙上了宁静的田园气氛,这种气氛正是奥雷良诺·布恩
地亚上校晚年制作小金鱼直至老死时所梦寐以求的。赫里奈多·马
尔克斯上校虽然住在自己父母家里,但一星期总有二、三次要在乌苏
拉那儿吃中饭。他开始教奥雷良诺·霍塞使用武器,对他进行为时过
早的军事训练,并在乌苏拉的同意下,带他到兵营里去住了几个月,
使他长大成人。很久以前,薪里奈多·马尔克斯上校还几乎是个孩子
的时候,他曾向阿玛兰塔表露过爱慕之情。那时她单恋着皮埃特罗·
克雷斯庇,心中充满着幻想,所以对他的求爱不免报以嗤笑。但赫里
奈多·马尔克斯却耐心等待着。有一次他在监牢里给阿玛兰塔传了
张纸条,请她用他父姓的开头字母替他绣一打细布手帕,还给她寄了
钱去。一星期后,阿玛兰塔把绣好的手帕和钱带到监狱给他,两个人
呆了好几个小时,谈论着过去的事情。“我从这里出去后一定和你结
婚,”分手时,赫里奈多·马尔克斯这样对她说。她只是淡然一笑,不
过就是在教孩子们念书的时候,心里还老想他。她希望为他能重新
燃起年青时对皮埃特罗·克雷斯庇的那种热情。每当星期六探望犯
人的日子,她便来到赫里奈多·马尔克斯父母的家里,陪伴他们一起
去监狱。有一次,也是星期六,乌苏拉惊奇地发现她在厨房里等着面
包出炉,以便拣些最好的,包在一块预先绣了花、专包面包的餐巾里。
呀。”
是因为我觉得他可怜,人家迟早会把他枪毙的。”
·马尔克斯上校,如果起义军不把里奥阿查交出来的话。探监停止
了。阿玛兰塔闭门痛哭,心里非常难受,跟雷梅苔丝死时她感到自己
有罪一样,似乎她的未经思索的话又一次要对一个人的死亡负责了。
她母亲安慰她,向她担保奥雷良诺·布恩地亚上校准会有所行动,以
制止这一枪决,并答应战争结束后由她亲自负责去把赫里奈多·马尔
克斯召来。预定的日子还没到,乌苏拉就实践了自己的诺言。当赫
里奈多·马尔克斯以军政首领的新身份再来家里时,乌苏拉待他象亲
儿子一样,想出种种动听的话来夸奖他,以便把他留住。她用全副身
心暗暗祈求着,让赫里奈多回忆起当初他要跟阿玛兰塔结婚的想法。
她的祈求似乎很灵。在赫里奈多·马尔克斯上校来家吃午饭的那些
日子,下午他就留在海棠花长廊里跟阿玛兰塔玩中国跳棋。乌苏拉
给他们端牛奶咖啡.送饼干糕点,还把孩子看管好,免得去吵扰他俩。
阿玛兰塔实际上也努力想使忘却了的青春恋情死灰复燃。她在以无
法忍受的焦急心情盼望着他来吃午饭的日子,等候着下午同他一起
玩中国棋,这位姓名能勾起怀恋之情的武士移动棋子时,手指不易察
觉地在微微颤抖,呆在他身旁,时间飞也似地流逝过去。但那天赫里
奈多·马尔克斯上校向她重申要娶她的愿望时,她却一口回绝了。
雷良诺,因为你无法跟他成亲,才来跟我结婚。”
说:“迟早我将说服你。”他依旧到家里来。阿玛兰塔把自己关在房
里,咬住嘴唇不哭出声来,她用手指塞住自己的耳朵,以免听见在与
乌苏拉谈论战争消息的那位追求者的声音。尽管她此时想见他想得
要命,但硬是以毅力克制自己,不出去同他会面。
然而在最近一次观察中乌苏拉却发现,阿玛兰塔是从未有过的最为
温柔的女人。她以惋惜的心情彻底搞明白了,阿玛兰塔对皮埃特罗·
克雷斯庇的一切不合情理的折磨,并非如大家所认为的那样是出于
报复心理;她那使赫里奈多·马尔克斯上校终生失望的缓慢折磨,也
不象人们认为的那样是出于她的一腔辛酸。所有这一切都是她无比强
烈的爱情与不可战胜的怯弱之问的殊死搏斗,而最后却是那种荒谬
的恐惧占了上风,阿玛兰塔的这种害怕的感情始终凌驾于她自己那
颗备受磨难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