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底大周末的，丫头在先生的好言相劝之下带上作业本陪他加班去了。待他们出门后，我起身给自己插起电饭煲熬粥，然后又跑回床上赖着。

再入睡是睡不着了，就随便想点啥吧，我任由思绪飘飞着想捕捉什么让自己想一想，脑子不至于闲着。“豆腐花”几个字眼没来由的定格在脑子里。我紧了紧被子，给自己在温暖的被窝里找了个更舒适的睡姿，就“豆腐花”吧。我挖空心思的让所有关于豆腐花的记忆在脑子里过了一遍。

“豆腐花”一般书面称“豆腐脑”，是呈现状态稀稠程度介于豆浆和豆腐之间的豆制品。平时偶尔会在早餐店里买上一杯，那种用封口机烫封了口的塑料杯，外加一根粗吸管，咔的一声，用力地把吸管尖端插入那个封口，滋滋地吸完以后感觉不到自己已经吃了一杯豆腐花，只是举起空空的杯子看，证明自己已经吃过早餐了而已。不知道为什么现在的豆腐花都失去了原味。豆腐花曾经是多么美味啊，同样是使用食品添加剂“内酯”，为什么以前的人做起来就要比现在的好吃呢。

记忆中的豆腐花都是由一些老者挑担来卖的，一端是一个陈旧的木桶，木桶上的封盖不打开，只是通过封盖中间的一个小圆孔盛取，不知道为什么豆腐花一定要装在那样的木桶里，就好像不知道为什么小时候看到国营饮食店里下馄饨时，锅那么大，盖子却那么小，还非得让那盖子在热汤锅里浮着转一转一样。担子的另一端通常是个大钢精锅，锅里是热气腾腾的肉煮白笋干，肉是大块的肥肉，只是为了贡献那漂浮在汤汁上的亮晶晶的油花用的，不能指望人家会盛肉给你，估计卖家带回去下次煮白笋还要再让它入锅煎熬一番，榨尽油汁方可作为他用。遇到有人要买豆腐花，挑担人就会停下，或用他的腕，或用买者自己的碗，打开封盖上那个小圆孔的盖子，用一个没有手柄的扁平勺子，用手捏着伸进圆孔轻轻地分几次撇起凝固着的豆腐花，将碗差不多装满之后再打开钢精锅盖，用勺子舀起一勺带有酱油香的还有些许煮烂了的笋干的汤，浇盖在豆腐花上，或者再撒上一点葱花，当时其实没有葱花也是美味了。端着或者坐着，用磁调羹大口大口的舀吃着，很快见底了，再用嘴对着碗把头一仰，连汤都不剩一点。

儿时有过不少吃豆腐花的记忆，或在街边小摊，或是挑担经过自家门口，或是带了碗街上买了回来吃。可是有一个记忆却是很模糊，我一直不知道自己吃没吃，可是我一直被告知我吃了。似乎是在那个很贫穷的年代，在父辈们辛苦工作一个月也就只有二三十块的年代，一个小男孩从母亲的口袋里偷偷的拿了一张十元面额的钱，拉着一个更小的小女孩上街去。毋庸置疑，那个小女孩就是我。我实在回忆不起那次拿钱上街我是主动的从犯还是被动的。据说母亲发现口袋了少了那么大面额的一张钱，就气急败坏地四处寻找，有目击者说哥哥拉着小五岁的妹妹朝小镇街上去了，还很确定地说那哥哥手里拿着十块钱。估计那时候哥哥觉得把钱放在口袋里不安全吧，因此就揣在了手上。至于我，那时实在太幼小，实在不知道自己是主动跟随的还是被诱骗去的。待到母亲找到街上，说是在一个豆腐花的小摊上找到了我们，据说当时的场景是：桌子上放着一堆找回来的零钱，那时候豆腐花也就几分钱一碗，所以拿十元找零的话，是有一大把零钱，哥哥正端着碗使劲地喂妹妹吃豆腐花。是的，这个场景不是我记忆的，而是长大后我一而再再而三地听父母亲说起的。因此，一想到豆腐花，我就马上会有这么个记忆：街边一张油腻灰暗的桌子（桌子是方是圆就不管他了），桌上一堆零钱，一个男孩在喂一个女孩吃豆腐花。其实，或许那时我太小，我对那次豆腐花一点记忆都没有，但是，或许这就是所谓的“意念植入”，看来刚热播完的《盗梦空间》里的意念植入不是空穴来风的。可能那个卖豆腐花的老人知道小孩子拿着那么大面额的钱去买豆腐花是来路不明的，也知道大人找来后会有一番疾风骤雨，因此，那卖豆腐花的人看到满脸怒色的我们的母亲时，就和悦地劝解说：“这男孩乖得很，一直喂妹妹吃呢。”似乎这个人的证言就能证明我是当时我们拿钱上街偷买豆腐花的一个很重要的成因一样：哥哥有没有因此狡辩说是因为妹妹闹着想吃所以就偷偷拿钱来了？成年后有好几次跟哥哥争论这个事：你当时不会是看到母亲生气地找来了，所以就假装拼命喂我吃的吧？哥哥就嘿嘿地笑：“反正你也吃了，但是后来被母亲用绳子拴起来挨打的也就只有我呢。”哥哥是一开始就喂我吃的还是后来才象征性地喂我吃的这个历史冤案我一直没能弄清楚。当然现在也不想去追究了，用当下流行的一句话就是：吃，或没吃，它都在那里......

对豆腐花的美味的最后味觉停留在1999年。之所以很清楚的记得这个年份是因为在那一年在那一段时间在那个曾经上班的公司，我认识了先生，结束了我感情之舟的漂泊之旅，因此对那一年的事记忆更加深刻。99年，我在世雅的强广剑公司上班，那时我们女孩子总是闹减肥中午不好好吃饭，然后每天午后两三点左右，总会有个老妇人挑着担子叫卖豆腐花经过公司边的马路，财务室的窗户朝马路，财务科的几个女孩子就喊总经办的我要不要去买豆腐花，然后她们就朝窗户外喊“买豆腐花”，我们几个女孩子就各自拿着印有公司字样的搪瓷盆子跑出门卫去买豆腐花。卖豆腐花的老妇人是芝英柿后人，每天她上午都卖豆腐，下午就会做一桶豆腐花挑着卖，生意的好坏决定她担子挑的远近，至于她挑着担子离开柿后经过世雅在那岔路是走向胡库方向还是古山方向，就随她自己喜好了。老人有些卷舌，有点口齿不清，豆腐在她嘴里是“豆物”，豆腐花是“豆五哇”，但是这不影响我们对她的豆腐花的喜爱。似乎自那之后就再没吃到过担子挑着卖的木桶里的豆腐花了......

电饭煲的音乐提示悠扬地响起来，提醒我我要的粥已经烧好了。我咽了下口水，想了半天的豆腐花，起床喝粥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