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客咖啡

文/姝然

过客一直把他的父母当做偶像。他的父母是天才。也许天才是具有遗传性的，所以过客也是天才。初中时他的功课从来都在同学们羡慕嫉妒恨中一路领先。考上重点高中那年寒假他的父母死于一场车祸。他成了孤儿。也许如他的名字那样他就是过客。

打那以后他不再是天才了。他变得自闭，常常一天都不说一句话，功课一落千丈。他开始在亲戚家中辗转借宿。亲戚们曾经羡慕的眼神变成了厌恶，但却为了某种假装的道德不得不收留他。只是为了某种规则在完成着他们应尽的义务。对于他的亲戚们来说他连狗都不如，因为狗还会讨主人欢心。而他每天只会不停的往嘴里扒饭。

18岁大学一年级，过客第一次感到温暖。因为一个比他大7岁的女老师。老师对他格外的照顾，青春的躁动与不安令过客想靠近女老师。后来这个比他大7岁的女子令他经历了一种未曾经历过的灵魂洗礼。因为在很多人眼里他是个自闭的人，从不会用语言去表达自己。但跟女老师有说不完的话。似乎多年来埋藏在心底的一切都不自主地往外流淌。那些似乎已经沉淀了的哀愁，又泛滥开来。寒气逼人。他想爱她，因为她在她的身上看到了母亲的影子。

22岁大学毕业，过客没有继续读研究生。他找到的工作单位仅仅因为单位旁边有一家叫过客的咖啡馆。工作之余他用大量的时间坐在过客咖啡馆靠着落地窗的位置上，慢慢搅着咖啡，看着窗外，多想她的身影突然跳入他的视线，可是四年过去了，他始终没看见她的身影。在这座冰冷都市里，四年如一日的在过客咖啡馆里，只是因为一直在等待着，哪一天，可以兑现当初的约定，跟她喝一杯咖啡。四年了，不知道这个已经29岁的女人，是否已经成为他人之妇。就这样想着，咖啡的香气便轻易地就把他带回到那些消逝了的岁月……

毕业离校的那天，她说的话总能轻易地跳出来浮现在过客耳边：你太漂泊你太情绪化，而我喜欢安定的踏实；你太向往荡气回肠的自由，而我喜欢细水长流的平静；你需要激情需要伤感的感觉，而我想要的是幸福和快乐；你脆弱敏感多疑，跟你在一起会窒息；你虽然充满激情但却常常忧伤，所以你只适合活在你一个人的世界里。我没有那么多时间和耐心去陪你漂泊。虽然你说你很爱我，我是你唯一爱的女人。可是，我不知道怎么让你成长为一个可以让我依靠的男人。四年来我一直努力地试着去改变，想让你走出你给自己建造的空中花园。后来事实证明我失败了。我是那么想跟你走一生。可是，你选择的依旧是漂泊不定，我已经无能为力了。唯有希望，哪一天，我们能相逢在你的城市，在与你同名的咖啡馆里，看到你过得很好……

想到这里，过客的鼻子有些酸了。思绪一点停下来的意思都没有继续倒流着时光。那些难以决择的取舍，总能在这神奇而有滋味的游戏里获得我们都想得到的答案。而此刻，过客坐在地板上，拱起双膝，垂下双手，孤独的仰望天空，看着那轮明月，在没开灯的房间里，他显得那么的孤独与无助。他用唇一点点的泯着冰冷的咖啡，试图去寻找回无数个这样的夜里，那种幸福又甜美的味道。可是，透过唇，透过舌头穿透身体与思想的，依然是难以入口的冰冷与苦涩。直到咖啡豆渗满了他的嘴巴，在牙齿与口舌间讽刺的粘附着。恶意的嘲笑着他的懦弱与无知以及他无法给予别人任何承诺的痛苦。

曾经那些飘散在空气中的咖啡香气和她那些不经意掠过的长发，如一个个镜头般在过客眼前晃动，慢慢的击垮了过客的心。他发现他对这个喧嚣的世界依旧无所适从。他一直都明白对于女人来说安全感是很重要的。他也想给她一个承诺可事实上，在这个城市里他自己从来就没有过安全感，那缘于他的孤独，他又怎能给予别人安全感呢？这也是他的痛苦所在。他更清楚的是他是向往这样没有安全感的漂泊生活的，就像他渴望做一个患自闭症的孩子一样。

四年了，过客再也没回过校园。但是，那些散落在林荫道上的落叶，那些弥漫在单身宿舍里的咖啡，已经深深的刻在过客的心底。如果可以不再忧伤如果可以不再想念……过客发现他怎么都无法完成这样的句式。于是他试着换那种熟悉的句式。如果连自己都不相信自己可以拥有，那么注定将什么也得不到。要么不再忧伤，要么不再想念……对着键盘，他第一次感觉自己词穷了，第一次对自己的文字能力失去了自信，第一次无法用语言表达出真实的情感了。那刻过客突然发现，原来那些看似已经消磨掉了的伤痕，早已跳进那杯浓郁而泛着苦味的液体里，混合成难以入口的滋味，却是他一直怀念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