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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意如用了三年时间，读黄仲则诗一千首，写了《聊将锦瑟记流年》一书。暂不去说书的内容如何，就这种精神也是可贵的。首先我得感谢安意如，咱安徽宣城的才情女子，因了她这本书，我才接触到黄仲则的诗，从而走近了黄仲则，追随他35年的人生，在岁月在时空在知己的惺惺相惜中，去赴一场一场畅叙的盛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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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每首诗，都在用情去写，都从肺腑中流出，从不矫揉造作，这是黄仲则的诗打动我的原因。他以诗傲，以诗鸣，以诗痛，情之所至，无以言诠。他是一个忧郁又深情的人，他富于才情，而疏于世故，在人事交往上他是孤独的。他生在盛世，却才华埋没。他才情高，却情商低，在爱情生活上他是失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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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论家说黄仲则的诗歌俊逸豪放神接李白，绮丽迷离似李商隐，活得贫困潦倒似杜甫。可谓是读书击剑两无成，辞赋中年误马卿。所谓性格决定命运，从黄仲则一生中，最可明证。他怀揣着诗仙般诗酒击剑的梦想，却达不到李白的“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的豁达；也没有屈原“世人皆醉而我独醒”的通达；他苦撑着李贺般多愁多病的身体，他的际遇却似杜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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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亮吉为他写《行状》，评论说：“自湖南归，诗益奇肆，见者以为谪仙人复出也。后始稍稍变其体，为王、李、高、岑，为宋元诸君子，又为杨诚斋，卒其所诣，与青莲（李白）最近。”清代著名文学家王昶在为他写的《墓志铭》中评其诗曰：“上自汉魏，下逮唐宋，无弗效者，疏瀹灵腑，出精入能，刻琢沉挚，不以蹈袭剽窃为能。”由此可以看出他的诗作的风格和创造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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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这样一位一身“神清骨冷”、一生“凤泊鸾飘”的江南才子，在那个号称诗歌复兴的时代，在多数人要么罗列典籍训诂，质木无文；要么排铺文辞，华丽无物的“盛世”时期，在那个稍不留神就会被卷入文字狱的中国封建社会（幸好他没有因言获罪），他却将幽苦真挚的情感全部倾注于诗歌，用其一生在泯灭着振兴家族的理想，中年时，锦字成灰。他的诗真正具有诗人气质，他没有辜负一个诗人的灵魂，他用短暂的一生，为后世留下了两千多首可歌可泣的诗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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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诗歌如郁达夫所言“语语沉痛，字字心酸”：

他生活困顿，“全家都在风声里，九月衣裳未剪裁”；

他终身未第，“痛饮狂歌负半生，读书击剑两无成”；

他科举绝望，“岂宜便绝风云路，但悔不为田舍郎”；

他流落他乡，无法供养老母，“惨惨柴门风雪夜，此时有子不如无 ”；

他爱情失败，空留遗憾，“别后相思空一水，重来回首已三生”；

他束手无策，妥协生活，“讵有青乌缄别句，聊将锦瑟记流年”；

他自暴自弃，消极离世，“茫茫来日愁如海，寄语羲和快着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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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诗歌有太多的寂寞，太多的不平：

“十有九人堪白眼，百无一用是书生。”（《杂感》）

“事有难言天似海，魂应尽化月如烟。”（《途中遘病颇剧怆然作诗二首》其一）

“楼上休夸崔颢句，天涯谁识祢衡才？”（《武昌杂诗》）

“君平与世原交弃，叔夜于仙已绝缘。”（《夜起》）

“马因识路真疲路，蝉到吞声尚有声。”（《杂感四首》其二）

“三生难化心成石，九死空尝胆作丸。”（《杂感四首》其四）

“台上何人延郭隗？市中无处访荆卿。”（《都门秋思》）

“倦客马卿谁买赋？诸生何武漫称诗。”（《都门秋思》）

“向底处求千日酒，让它人饱五侯鲭。”（《与稚存话旧二首》其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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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一个寂寞的人，他不是冷淡的人，他的诗中有许多怀人之作：

“知君怜我重肝胆，赠此一片荆轲心。”（《以所携剑赠容甫》）

“鸡鸣喔喔风雨晦，此恨别久君自知。”（《短歌别华峰》）

“不见故人闻旧曲，水西楼下立多时。”（《湖上杂感》）

“酒痕检点春衫在，聚散浑疑一醉中。”（《寄蒋耘庄》）

“可奈离心争一寸，每逢君弟辄相思。”（《赠杨荔裳即寄酬令兄蓉裳》）

“虚堂昨夜秋衾薄，隔一重城各自寒。”（《怀遇垣内城》）

“知君五载杭州住，一梦西湖一见君。”（《岁暮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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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诗，情调比较感伤低沉，然悲凉的诗歌总会给人在精神上一种安慰，一种满足，为读者提供心灵的滋养，这时候诗歌就起到很好的作用了。

他的诗在穷愁之外更有朗硬疏狂的风骨在，这是他的诗，不落下乘之原因。

“如咽露秋虫，舞风病鹤。”（《北江诗话》）孤傲而清高的气质，幽抑而凄苦的情调，论及黄仲则的诗歌艺术风格，数他的生死之交洪亮吉这一评语最为精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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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门书生，胸有豪情，却时时受困于境，不能奋飞。他一边艰难地维持着内心的风雅，一边虔诚地等待着世俗的救赎；他一面憧憬着理想的高蹈，一面深陷世俗的泥沼。在我这俗人看来，要么从众，要么离俗，纠结是很可悲、很无谓的事情。

每每读他的诗，眼前总是会浮现一个形单影只、阴郁愁苦、目光如注的男人，叫人难以开颜。他不曾真的张眼看去，他始终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他的诗歌是在太平盛世里发出的“盛世哀音”。他的悲剧人生在当时那个乾隆盛世太无足轻重。一出无足轻重的悲剧，在我心中，却并非转瞬即逝的悲哀。读他的诗，这个悲凉感至始至终是存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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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每一位读进去的人都会有这种悲切的感觉。心有共鸣的人是不分朝代的，也不分地域，是在时空上没有阻隔的。正如我可以不用穿越时空，就能感觉到黄仲则的存在，而黄仲则跨越时空，也一直在读者的心中。

现将三个月的读书笔记整理成册，以便成为往后学习的资料。因是读书笔记，故其中有一些摘录之文字，版权归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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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文琳

2018年7月24日夕阳西沉之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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