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平凹说，唱戏讲究节奏，喝酒划拳讲究节奏，足球场上也老讲控制节奏。乡下盖房子，地上的人往上抛瓦，房上的人接瓦，一次五六页一垒，配合得好了，一抛一接非常省力和轻松，若一人节奏不好，那就既费劲又容易出危险。写作一样讲节奏。写作就像人呼气，慢慢地呼，呼得越长久越好，一有吭哧声就坏了。就像会骑自行车的人都骑得慢，会拉二胡的弓子运行得趁，这时的写作就越发灵感顿生，能体会到得意和快乐，否则就像纸糊的窗子在风中破了，烂声响，写得难受，也写不下去。控制好节奏，才能妙趣横生。李敬泽也批评有的小说家是地铁司机，只管一路狂奔，把人拉到目的地了事。他认为好的小说家应该是三轮车夫，一路骑来，类乎一种漫游：丁当作响，吆五喝六，客主迎风而坐，左右四顾，风土人情，世态俗相，徐徐入怀，可见可闻亦可感。

    贾与李都在说“慢”的妙处。但速度，确是卡尔维诺推崇的一种文学品质。青年时代他就把“忙而不乱”当成座右铭，并为它确立了两个形象注释：一是海豚从容游戏于铁锚钩爪间；一是蝴蝶与螃蟹的图案组合。他说，他的性格决定他适合写短篇小说，他甚至向往像短诗那样的高度浓缩。包括复述那些意大利童话，他也努力保持原作的叙事效率和诗一般的魅力。他对奥古斯都·蒙特罗索的极短篇：“当我感到绝望时，那条恐龙依然待在那里”，赞赏有加。卡尔维诺在他的《美国讲稿》里，引用了莱奥帕尔迪的话：诗的力量在于它的风格。诗歌的风格在很大程度上就是速度。

    关于快与慢，卡尔维诺讲了个中国故事：庄子的才干之一是绘画。国王要他画一只螃蟹。庄子回答说，为此他需要五年的时间、一幢房子和十二个仆人。五年过去了，他还未动笔。他又对国王说：“我还需要五年的时间。”国王应允。十年过去了，庄子拿起笔一挥而就，画了一只完美无缺、前所未见的螃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