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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雄的悲剧,戏仿的经典——《悟空传》的深度解读(转)

(2006-11-14 22:55:29)
一  作为宿命的英雄的悲剧

掩卷之后,我的第一感觉是《悟空传》叙事结构交叉往复,叙事时间不断穿梭于过去(前因)与现在(后果)之间,叙事空间在天界人界与灵界跳跃不居,小说主题相当繁杂,很难用一句话或几个关键词作出恰当的内容概括。这里既浓笔书写英雄对命运的不屈反抗,也不时流露英雄的油滑与庸俗,既有天蓬和月女神、小白龙与唐僧的纯真爱情,也有对沙僧的愚昧和卑奴性格的嘲弄鞭挞,而且还浸透着一种关于命运、关于宗教的哲性思考。小说在一些地方没有脱掉《大话西游》的痕迹,一些人物甚至某些"诮皮"的语言也是直接转换过来的。但很显然的是,在格局与气势上《悟空传》显得更为磅礴,两者不可同日而语。思索之余,我觉得作品最能打动人心的既不是浪漫的爱情絮语,也不是"我要这天,再遮不住我眼;要这地,再埋不了我心……"这样的豪情与壮举,甚至恰恰相反,而是迷漫在作品里那股浓郁的、成为英雄宿命的悲剧感。
在吴承恩的小说里,孙悟空的形象一开始体现了桀骜不驯的个性,从“食草木,饮涧泉,采山花,觅树果;与狼虫为伴,虎豹为群,獐鹿为友,猕猿为亲”,到大闹天宫、龙宫和阎罗殿,在他身上体现了一种游离于正统文化之外的个人主义,但第十四回后,"心猿归正,六贼无踪"。即使后来孙悟空还是一路伏妖降魔、排除艰难,实际上所表征也不过是正统文化的叛逆者们仍然逃逸不出名教文化深层内容--理想价值、圣人境界等的束缚,因此孙悟空的反抗意志在《西游记》中并没有得到一贯坚持。《悟空传》的叙事从五百年后唐僧师徒四人走在取经路上开始,但是延续了孙悟空身上那脉被丢下的强者桀骜不驯的自由意志,"我是从石头去蹦出来的,生我者天地,谁也没资格管俺老孙生死,管他是阎王老子还是玉皇大帝!",在知道事情缘由和自己身份后,孙悟空先是打死了所谓的师父唐僧,然后又是大闹冥王地府,继而棒杀东海龙王,及至在玉帝前再闹天宫,遭至灵霄殿被擒,最后作为复活精灵的他一棒捅破天顶,引发天庭大火,终于连自己也在这焚毁一切的天火中化归石头。这里孙悟空高扬着生命的自由意志,孤军奋战于等级森严、秩序稳固的"神"的世界。然而事实上,孙悟空从未争取到"神"的身份或地位,他念念不忘"齐天大圣"的称号,"俺是齐天大圣!与玉帝平起平坐",但在玉帝、王母、太白、二郎等这些神们的眼里,来历不明的出身先在地决定了异端者的一切。尽管先前凭着神勇无畏,"孙悟空这三个字总与天庭的惨败联系在一起,象一个阴影压在神将们的心头上",但他的每一次胜利都更改不了失败的命运,大闹天宫的结果是投入炼丹炉,身怀万般武艺却跳不出最高神祗如来的掌心,就连曾经被他勾消了生死的花果山众猴也因他遭到劫难,花果之山成为黑色焦土,人间地狱。失败从各个方面包围了他,灵宵殿被擒,诸神为了让"妖王"速死,命令深爱他的紫霞仙子补上了最后致命的一剑:"别骗自己了!你还在做着你的梦吗?我希望你清醒过来,永远记住你是谁!你是孙悟空,妖王孙悟空!你永远不要想和我在一起,因为孙悟空是不能成正果的!你要记住,花果山的天空其实是一片黑暗,在那儿看不见晚霞的!",爱,在人那里是安慰受伤心灵的熨贴剂,但在神那里也可以作为杀人的武器。鲁迅曾称人的社会"能用历史和数目的力量,挤死不合意的人"(《我之节烈观》),同样,在神的社会,一个"妖"字也可以叫不合神意的孙悟空永远"跳不出手掌心"。孙悟空的强力意志与他"天地所生"而非神仙所生的命运发生不可解决的冲突,最终的胜出者还是作为宿命的命运。
视天神如无物的凛凛英雄,既不能在现实上改变世界,同时在精神上,也难以确证自我的强大,真假孙悟空的对峙较量,从更深的层面瓦解了英难的自由与反抗意志的理想价值。失败、屈辱使孙悟空认识到"我以为……有些事是可以靠力量来改变的,后来才发觉,反抗不过是徒增痛苦,才受封做了神仙"。这是一种强烈的反讽,"神仙"既是英雄反抗的目标,也成了英雄追求的对象,生存价值意义的实践方式同时又是自已力图瓦解的对象,一方面,英雄以无畏气概给予藐视他的神们以沉重而坚决的打击,冲决一切强加在他身上的桎梏罗网,但在另一方面,英雄也陷入了自身构筑的欲望陷阱。小说描写真假悟空在众神面前进行难分轩轾、两败俱伤的殊死较量,场面惨烈,这种较量超越了单纯的"真假美猴王"孰真孰假的简单事实判断,而是传递了孤独英雄面对如铁世界时巨大的虚空感,他发现自己遇上了从未见过的对手,而且对手似乎并不存在,这是英雄自我内部冲突的反映,这种冲突较他与神仙的冲突更甚,因为它拆解了英雄获取生存价值的最后的避难地,即无论如何,是成是败,英雄仍然无法摆脱自我的束缚。特别是在作品最后,孙悟空目睹另一个猴王重复自己的历史,这是将线性历史作横截面的处理、进而在同一时空进行比较的艺术手法,很是新颖。孙悟空先是何等一个"乖猴儿":"我无性,人若骂我,我也不恼;若打我,我也不嗔,只是陪上个礼儿就罢了,一生无性。"但作为齐天大圣的孙悟空时刻所想的是"我要天下再无我战不胜之物",他的拜师学艺、自我成长的过程在另一个意义上也是欲望成长的过程。这样小说就从另一角度将英雄身上的"强力意志"归结为一种恶质欲望,并且作出批判,如此就消解了作品最初所秉持的艺术精神,这既是作品的一个症候,同样也是英雄无可摆脱的宿命性悲剧。
从书名上看,孙悟空是小说的主要人物,但如果我们以英雄悲剧作为解读的出发点,则可以看到作品里的其他人物,包括猪八戒、唐僧、沙僧,甚至作为最高意志的如来,都莫不是一个悲剧性的人物。猪八戒历尽艰辛、苦苦守候的爱情既令人感动不已,也叫人扼腕心痛,唐僧虽然与天扬论法歪打正着,取得胜利,但始终参不透"既带我来,又不指我路"的生存之谜,就连死在悟空棒下也不明不白,枉费小龙女一往深情。沙僧在神仙当中是受侮辱和损害的卑贱者,而当孙悟空与众神对峙时,他又为虎作伥,实为奸邪之徒,他的身上凝聚着难以觉醒的庸众性格,当他颤抖着把费了五百年才修复的琉璃盏捧到王母面前时,"王母接过盏,看了看:'我要这东西还有什么用呢?'她一松手,那盏坠下,重新摔成粉末。"其人其情着实令人可悲可叹。弟子金蝉子与佛祖如来打赌,最终的结果是如来自甘服输,因为孙悟空"宁愿死,也不肯输",最终赢的是始终反抗的那个悟空,也就是说,天地间还有东西能跳如来的手掌心,这不仅是徒弟对师父的胜利,也是反抗意志的胜利,不过是以失败(选择死)的方式取得的。如此以来,不仅消解了最高意志代表者的权威,亮出他的无力,也使一切意义的生成,包括反抗,包括悲剧本身的意义能量都在这个环形中若有若无。何谓胜利?何谓意义?何谓跳出与跳不出?一切既是意义不断生成的泉眼,又是无法破解的谜团,所有这些人物共同营构的悲剧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宿命轮回,让人感叹唏嘘。
 
二 戏仿与文本的颠覆力量

根据作者的自述,他创作的动因缘于对2000年春节央视演的新版西游记的失望,"难道我们对西游的感情,就是在于想看打妖怪么?孙悟空的悲剧英雄形象,理想者面对强大现实的无奈,反抗者的最终被扭曲被改造,这才是我从西游中看见的东西。"应该承认,作者的意图在相当大的程度上得到了实现。不过我们也看到,一方面作者要表达的是一个并不轻松的文学主题,另一方面作为在线写作的成果,《悟空传》当然具有网络文学的普通美学特征,比如情节的非线性叙述,多重时空的颠倒与重叠,多文本互涉(至少有《西游记》与《大话西游》)及开放性的结构等。本质上网络文学的美学属性与上述主题是背道而驰的,二者能如此完美的结合不能不说是一个奇妙的文本现象。这里我认为,作品主要是通过戏仿化来实现文本的颠覆力量,在颠覆经典的过程中实现作者的创作意图,取得最终的艺术效果。
 
 文学戏仿的表现是多样的,最基本的是语言上的,还有情节,结构,主题意境等多个方面。从语言上说,网络文学的语言都具有相当的趣味性,作者善于将大众耳熟能详的常用语、流行影视的台词歌词乃至粗鄙之语等翻新另用,或将之纳入一个迥然不同的语境,令人忍俊不禁,制造出喜剧性的反讽效果。比如猪八戒和小白龙对话:"孙悟空……哼,能回来的话,他早也回来了,想必是在哪遇上一只母猴,过幸福生活去了。"这里"幸福生活"四个字很容易令人想起刘恒创作的"贫嘴张大民"来。这里语词的戏仿事实上还不止是带来喜剧化的阅读快感,而且还能起到文本穿梭的效果,即多个文本一起构成文本的互涉,从而对当前文本起着强化意义的增殖作用,于是阅读这段戏仿文字时,读者自然容易将猪八戒和张大民联系起来,产生一种对普通人艰辛与温情生活的同情性理解。另外还有人物、情节及主题上的戏仿,我们几乎可以说,《悟空传》就是一部对《西游记》和《大话西游》戏仿之作,人物和故事框架以后两者为底线,但行文中更透出与这两个文本的"戏仿"对话,不过,对《大话西游》的戏仿主要是话语形式层面上的,而对作为中国文学经典的《西游记》则是深层的。《悟空传》的主要人物是《西游记》唐僧师徒人物形象的新改写,"仿"在这里是最基本的也是必要的,众多的"前因"似乎是对《西游记》的叙事作出某些补充,也是在为新的文本建立意义的过程,行文中似乎并不见《西游记》的踪影,但作为经典的《西游记》文本始终是叙述过程的一个隐身的在场者。最后两章里,另一个六耳猕猴重蹈孙悟空的旧事,既是从前的孙悟空的"复活",实际上也不妨看作是另一种象征--传统经典文本在当代传媒--网络上的复活、延伸与新发展。
除了"仿"以外,《悟空传》更表现了对经典文本"戏"的精神,一是表现在人物形象上,比如将唐僧性格置于圣与俗的两极境地,使读者在对唐僧作价值判断上更加迷惑、复杂,猪八戒不再是《西游记》里"调戏"嫦娥的"呆子",而是光彩照人的绝世恋人,沙僧默默无语的忠厚形象在新的文本里转为愚庸奸邪的小人。而对于孙悟空,他的形象更是跳跃动荡,甚至不时突出他的"市井混混"模样以至猥琐化特征,他不承认自己打死了唐僧,有抵赖耍泼之嫌,无事生非,胡搅蛮缠,一任自我意志行事,在道德上既不完满,行动上也谈不上光明磊落,和《西游记》的"孙大圣"简直天壤有别,不过,新的孙悟空显得更有人情味,这也是戏仿的效果吧。二是叙事的狂欢化,狂欢与"戏"的精神极为一致,是戏仿的一种高级境界。狂欢化叙事的概念虽然来自巴赫金,但事实上一直存在于各民族文学史的多种创作里,比如已故著名民俗学家钟敬文先生就说过,"《水浒传》里面描写的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就不是平常的社会生活,而是一种特殊的农民精神解放现象,主要是一种狂欢。"其他如《红楼梦》、《儒林外史》等也都有这种狂欢化叙事。相反,在中国现当代文学里,由于历史的原因,狂欢化叙事并不发达,网络小说《悟空传》毫无疑问是一个值得称道的例子。首先是众多的对话构成了狂欢喧哗,对话既有多个人物的共时喧嚣,也有一两个人物如唐僧的喋喋不休,多种风格的语词和不同价值立场,交相呈现于一行行短促的口语里,任凭话语欲望四向张扬。其次是丑角形象的不时闪现,丑角形象与丑角性格在狂欢化叙事中一直占有重要比重,小说里既有太白、小妖、巨灵神这些丑角人物台前表演,也有主要人物,包括孙悟空、猪八戒、沙僧等人身上的丑角性格展现。再次是场面情境上的,比如大闹王母娘娘的灵霄宝殿,就显出类似酒神节的狂欢场面,还有文体意义上的狂欢,小说的"小说"意识并不强烈分明,其他文体如戏剧、诗歌的成分也羼杂进来,这种狂欢化的文体既显示出网络写作与传统文学的某种对垒,也是网络小说《悟空传》对章回小说《西游记》的文本颠覆。通过戏仿,《悟空传》与经典文本《西游记》构成了颠覆的关系,前者的艺术力量通过后者得到辐射放大,阅读起来也倍觉轻松,相信许多人会在阅读过程中捧腹大笑,就在这笑声里,经典的权威已经悄然坍塌。
 

三 悟空情结与一代人的文化理想

戏仿不是网络文学独有的东西,但由于它正好契合了网络的游戏精神,因而能够大行其道。诚如米兰o昆德拉在《被背叛的遗嘱》中所说,"小说是引人发笑的","彻头彻底的小说即道德判断被延期的领地",戏仿使《悟空传》在表现英雄悲剧的同时还能叫读者发出会心一笑,这是网络小说游戏精神的当代胜利。这种游戏精神不止是为游戏而游戏,其中暗含有自由写作对正统写作的对抗性姿态,如果从更深的意义解读《悟空传》,我们还可以看出,无论是英雄无可解脱的宿命悲剧,还是作为一种艺术策略的戏仿,都暗含有《悟空传》的作者及钟爱它的读者这一代人文化精神上的象征意味。
在有关《大话西游》和《悟空传》的网络评论中,很多网民都承认自己心中有个"悟空情结",这些评论者大多和作者今何在一样、也和笔者一样,生于七十年代。作为七十年代出生的人,在缺少读物的童年,他们通过《西游记》获取了极大的思维乐趣,孙悟空曾经给他们无穷丰富瑰丽的艺术想象,甚至这个想象伴随他们成长了很多年。这个想象的核心就是拥有孙悟空那样的七十二般变化,上天入地无所不能,他们是世界的真正拥有者。这种想象中寄寓了他们对未来生活的理想与厚望,生活在他们年轻的眼里是一张张带有乌托邦色彩的美丽图景。在这个意义上,我们未尝不可以说,生于那个时代的人是另一群年轻的、刚走出花果山的美猴王们。"我要这天,再遮不住我眼;要这地,再埋不了我心;要这众生,都明白我意;要那诸佛都烟消云散!"这短短几句话能如此深得众多年轻网友的钟爱青睐,也可以看出大部分读者从文本中所拾取的,主要还是那种带有理想色彩的浪漫情怀。
当我回顾七十年代人的成长环境时,感到他们(亦我们)所经历的,实在是一个浪漫理想在急剧推进的现实大潮裹挟下不断瓦解的过程。从社会发展来说,七十年代人的童年(七十年代末或八十年代初),仍然是传统农业与政治一体化融合环境下的童年,一边是牧歌般的悠扬清韵,一边是来自体制力量的一统教化,二者都是作为当然的东西呈现在他们白纸样的心里和清泉样的眼里。八十年代中后期整个中国的文化思潮都在酝酿着重大的转型,这一时期也正是这些半大人的世界观形成时期,此刻他们发现周围的世界突然间发生了始料未及的变化,曾经简单而透明的,现在一个个如万花筒般变幻莫测,道德、价值、理想,一切的一切都失去了先前的本相,很难找到一个最后的可以坚守的规范。进入九十年代后,物化生存成为主流,那些早他们出生的六十年代人,在经历一段精神分裂后,很快成为新的时代得心应手的参予者,而七十年代人睁着懵懂的眼睛,看见的是自己成了无所事事的旁观者(如同《悟空传》的网络身份一样,徘徊在非主流文学的边缘),即使有所动作也常常捉襟见肘。他们曾经憧憬着"奔向二零零零年",结果发现现实并没有兑现当初的承诺,就象美猴王学成武艺后,发现原来自己还有个跳不出的"手掌心"。西游英雄的宿命悲剧和七十年代人的心路历程在一定意义上确实形成了同构,即如作者今何在所说:"其实写作就是借题发挥","每个人的理想,一出生的理想,在无奈的生活中被压在五行山底了。"和后他们出生的八十年代人相比较,由于后者一直置身于这个业已成形的现实语境,他们的理想化情结并不如七十年代人强烈。在八十年代人那里生存和游戏可以做到二位一体,在七十年代人那里却存在无法消弭的内心分裂,所以即使七十年代人选择游戏,但在心里仍有一抹挥洒不去的纯情,就如同《悟空传》选择了戏仿,颠覆的只是经典文本而不是文本的悲剧内质,同样,这一代人即使反叛也只是一种姿态,传统和理想的重负不是说卸下就可轻松卸下的。确切地说,这样的戏仿中更包含着一种无奈,有不满,有愤怒,有自嘲,也有独自神伤。作为世纪初的一个文化样本,《悟空传》的文本和它的作者、读者以及网络评论者(也许还可以加上本文作者)一起,共同表达了一个饶有意味的命题。本文的解读也许有过度阐释之嫌,但我想,最后的命题提出也许并不过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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