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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05-17 20:02: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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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类： 语文教学 |
由“教”向“导”：未来语文人价值功能的重大转型
严华银
【摘要】恪守大纲和标准规定、受到学校和课堂有限时空制约的语文教学，抑制了语文教师的专业发展；长期难以撼动的应试的语文教学，以及当下以分数作为绩效考核重要指标的管控式语文教学，更是消解了语文教师的专业发展热情。互联网、人工智能和已经开展的高中课程教学改革，必将促使语文教师从以教为主转型为以“导”为主，通过“四者”境界的修炼，从“教师”转型为“导师”。
【关键词】语文人
转型
教师
导师
我们所经历的一向是以“教”为主的语文教育时代。以“教”为主的语文教学比较显著的特征是：教师主体，预设为先，思维求同，价值追求单向一元。尽管世纪之交的课改试图打破这种僵局，但遭遇“应试”的冰山后，最终趑趄不前。在这样的时代，语文教学生活本身一般很难激发教师发展的冲动。
一
因为语文教师这第一身份，我在高中任校长时，总站在语文的角度，较多强调其教学的特殊性，强调应该鼓励学生多读多写，课外要广泛阅读，拓展越多，积累越多，语文素养才会越加优异。语文教师听了当然很高兴，但班主任和其他学科教师听了，就会质疑：这课外时间都用在语文阅读上了，那其他学科怎么办呢？语文教学是不是可以更多在课堂内着力，解决其主要问题呢？
这一问题特别是其他学科教师的质疑带给我关于语文教育的很长时间的深度的思考。语文教育是有规律的，语文教育要课内课外打通，语文学习一定需要多读多写，但究竟什么是规律，如何打通，读写该“多”到何种程度，有谁能说得清楚。既然如此，一味地站在自己语文学科的本位说话，难免有疏漏和无以服人之处。而且这样的缺少边界的语文教学要求，少目标，散漫性，随机性，稍不留神，会带给学生灾难。因为这是将一般人士的语文学习或者说是语文自学的特点作为中小学生语文课程学习的要求。而学生在学校的语文学习有明确性的标准限制，有明确的学习内容和任务的限制，有明确的时间地点的规定，这就要求语文教师应该充分发挥自己的聪明才智，在有限的学校时间里、在国家规定的课时内，按照语文课程标准的基本要求，优质高效地完成教学任务，让学生达成各学段规定的语文素养培养目标。
这对语文教师的教学素养提出较高要求，这也就成为本阶段语文教师专业发展的必然的要求。而这里的“教学素养”，主要是指基于语文素养的教学能力，也就是依据语文教材，通过规定课时，努力培养学生基本的语文能力和素养。也因为这样的限定和评价，反而给语文教师带来了便利，不断学习发展的欲望受到抑制。
二
近20年来，随着应试的愈发激烈，分数比拼的愈发险恶，学生各科作业量、训练量、刷题量几乎与日俱增。语文教育在应试的昏天黑地里，几乎就是覆巢之下，也难以独完。但是也因为各考试学科的竞争激烈，谁都不会自丢阵地，让渡时空，语文教师也就只能在诸多主客观因素的制约和逼迫下，在极为有限的时空中“腾挪”。而所谓“腾挪”，也并无什么新招绝活，无非就是多读写，大量刷题，反复地过关知识点、能力点。其中，有一句话特别流行：文科教学理科化。“理科化”，公认的理解就是“题目化”“训练化”。很多语文教师教学应试的实践，很多学校抓质量的成功事实一再表明，用此法应对当下的语文中考和高考，几乎是百试不爽。何以如此？语文考试也要标准化，标准化就有标准，标准的达成和遵守，就得靠训练。对于应考而言，训练就是做题，题目做得越多，覆盖面越宽，熟练度越高，越能获得好分数。
这也对语文教师的专业素养提出了较高的要求，这样的应试也发展出一批优秀的语文教师。但这里的“较高要求”，这里的“优秀”，现实而言，主要是在应试、复习、训练的课堂里，实现有效、高效、优效，实现应试最为需要的语文考试分数的“飙升”和“增值”。这种对语文教学应试化的技术化追求，与语文教师的专业发展之间，恰好南辕北辙。
三
变化发生在最近几年。国家主要领导人针对中华传统文明的衰落和式微，多次发表极为严肃的讲话。紧跟着社会各界从各自的层面落实，一时间“传统文化”成为热点和焦点。在教育界，传统文化进校园、进课程、进课堂，成为最响亮的口号。照理，语文教育是天然的弘扬传统文化的温床，语文教师就应该乘着这一股热潮，广泛学习、研究传统经典，修炼、厚实国学功底，以达成语文素养的全面提升。但是，随着新教材的修订出版，大家发现，所谓弘扬传统，也就是在语文教材中增加了文言经典的比例。而这些古诗文，并不新鲜，大都耳熟能详，语文教师不需要煞费苦心，皓首穷经去爬梳剔抉。
这30余年的语文教育变革，基本都未能脱出标准化和应试化的窠臼和藩篱。知识点、能力点逐渐固化，学习和评价难度系数固化，这当然有益于应试背景下的语文的教与学，但是其导致的负效应却为害甚远。学生在应试的机械训练中，可能掌握某些语文的知识和能力点，但丧失了语文内容的丰富性和内涵的厚重度。语文教师只要根据标准要求、考试说明的规定和教材的有限内容，就可以应对一般的教学和考试，于是，也就没有什么因素和动力促使语文教师再学习、再拓展、再研究、再思考、再提升和再发展。学生年轻，未来还可以在大学的学习中自我修复以至自愈；但语文教师，在这样固化的知识能力点的周而复始、索然寡味的“冷炒热拌”中，就逐渐温水煮青蛙，消解了发展的兴趣和欲望，最终要想复原和超越，可能性极低。
语文教育遭遇的瓶颈、阻隔，要通过教育内部、通过语文教育本身来突破，现在看来还是很困难。因为高考制度的实质性改变近期还难以实现。而“未来已来”，经由互联网和人工智能而来的科技革命大潮，正悄然而至。其对于教育、学校教育尤其是语文教育的冲击，万万不可小觑和轻视。
这许多年来，互联网正改变着每一个人的私生活，也改变着世界。浩浩地球，真的成了一个村庄。在今天的世界，只要一个手机，一台电脑，你几乎无所不能。而当下，即便在中国广大的农村，绝大部分家庭和孩子，手机和电脑基本是标配。信息、资源、知识，这些静态的可以以文字形式加工、保存和传输的东西今天究竟还有多少需要第三方“转告”？无限平台、海量资源、极速传输和借助现代科技的数据处理方式，几乎可以真正实现“秀才不出门”，仍然能“尽知天下事”，乃至尽知天下人所难知和不知之事，而且还可能尽办天下之事。伟大如孔子，在网络时代，面对一个小学生，也会自叹不如。于是，你发现，几乎不论何时何地，一个有基本的阅读能力的人，都可以毫无阻碍的俯身倾心在各类电子屏幕上。
也就是说，因为互联网和电脑，传统的只能通过学校和学校教育供给的学习资源、学习场所，如今早已为家庭和社区所“共有”。比如图书、图书馆、阅览室，手机和电脑实际就是最大最新最便捷的图书阅览室。更有甚者，新型的学习资源如微课程、微视频、翻转课堂等正被大量的好事者以各种目的大量推送，假以时日，当网络运营成本降低至零，一个正常人，又何时何地不可以学习呢？果如此，学习的概念、学校的概念、教学的概念、课堂的概念，是不是都该重新考量和认定呢？
可以说，互联网、物联网已经并正在迅速改变学校教育的形态。教育一定不会消亡，但极有可能作为实体的“学校”会逐渐被“虚置”。
又何止如此，几乎与互联网同步而至的“人工智能”如今正以人类自己也难以设想的态势迅速发展。从2016年一个叫“阿尔法狗”的围棋机器人战胜韩国围棋九段李世石，引发世界恐慌，人工智能的“智能”发展势如破竹，其对金融、运输、医疗、教育等生活各个领域的冲击，已经完全超越了人类的想象。有专家预言，最迟到2045年，人工智能的智能，将全面超过人类的智能。
研究人工智能，自然要研究人工智能的产生及其特点。人类制造了人工智能，应该说赋予了它最初的智能。关键是，人工智能的智能却不仅仅止步于人类所赋予的智能最初的状态，否则，人工智能又凭什么战胜人类呢？原来，人工智能自身被人类还赋予了“学习和发展”智能的功能。人工智能的“深度学习”技能［1］，人工智能学习的“跨界”“整合”“增值”的特点，恰恰是人类所不具有又不擅长的。
也可以说，人工智能正在或者即将改变人类的学习形态。假如人机并存是一个难以回避的未来事实，那么人类向人工智能学习，学习它们的“学习”，也将是无法回避的。
面对这样的可以预知的互联网和人工智能联姻的未来，学校、课堂、教师预设的按部就班的“教”学，这一类传统的教育还能够一如既往地“我行我素”吗？
今天的加拿大等国的学校教育，逐渐进入半天上课、半天活动时代；芬兰等北欧国家正纷纷试点学校每周半周教学制。借助网络和人工智能的自学、自主学习，在任何可以学习的地方学习，逐渐变成一种常态。
面对经由四通八达的校外自由自主的学习而再走进课堂的学生，语文教师如何展开自己的“教学”呢？
五
如今，从高中起步的以“核心素养”为纲领的新一轮课程教学改革已经启动。语文教学总体目标确定为：学生通过阅读与鉴赏、表达与交流、梳理与探究等语文学习活动，在语言建构与运用、思维发展与提升、审美鉴赏与创造、文化传承与理解几个方面都获得进一步的发展；坚定文化自信，自觉弘扬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树立积极向上的人生理想，为全面发展和终身发展奠定基础。其中，有关“核心素养”的四方面表述关涉语文课程从形式到内容，从显性到隐性，从浅近到深远的教育价值。这样的概括，全面、深刻、精准，是对语文课程和语文教育价值的本质性的揭示，也是长期以来语文教育领域不断研讨、交流甚或争鸣、论战成果的结晶。
与之主旨价值相一致的表达，是关于中国学生核心素养的概括：“人文底蕴”“科学精神”“学会学习”“健康生活”“责任担当”“实践创新”作为学生发展的核心素养，这是教育的高标格，新要求，对于学校教育和学生发展是一个新的重大的挑战。而受到最大挑战的是教师。试想，一个语文教师，要比较好地完成从学生语文核心素养到学生全面的核心素养的培养目标和任务，其自身应该具备怎样的素养呢？而这样的素养又从何而来呢？比如科学精神，科学精神中的“理性思维”“质疑批判”；比如思维发展与提升，审美鉴赏与创造，等等。
六
结论显然：中国教师特别是语文教师专业发展的时代已经到来。这个到来，不是出于实践的自觉，也不是主观的自悟，而是科技进步冲击教育引发的“倒逼”；为什么特别强调“语文教师”，就因为“语文”课程的“语言”“人文”和“母语”特征，尤适合自学和课外学习；而“发展”，其最为重要的是语文教师功能和价值的转变，语文老师应该甚或说必须尽快从“教师”转变而为“导师”。
学生经历了小学语文学习的积累，已经完全具备了语文自学的基础；开放的网络，人工智能获取智能的路径和方法的引领，加之未来语文教材编写越来越有利于学生的自主学习（终有一天，语文教材应该转变而为语文“学材”）。面对这些走进课堂有了丰富学习准备、思维活跃、脑洞大开的学生，教师还需要语文老师精心预设的、一板一眼的、慢条斯理的“讲式”教学吗？韩愈所概括的“传道、受业、解惑”三大教师功能，可能仅余“解惑”一项了。
何为“解惑”？就是为广泛学习、产生了众多语文疑惑的学生排忧解难。这样的工作，部分类似于大学里的硕士、博士生导师。所谓导师之“导”，区别于教师之“教”，应该重在关键问题的“发现”：师生面对知识能力的困境，共商其产生的来龙去脉，前因后果，筛查出主要的问题和矛盾的关键；应该重在问题症结之“梳理”：解剖分析，由表及里，“披尽黄沙始到金”；应该重在问题解决方向的“指引”：与学习者分析问题的成因之后，寻求脱困解围的路径和工具，在比较中发现最佳的方案；应该重在学习全程的“判断”：从过程出发而有的对于思路和方法选择的评价，从结果出发而有的对于思维和决策的评价，这种判断是价值性的，而不是工具性的。用这种“导”的方式帮助学生“解决”语文学习中某一具体的“疑惑”，最终真正提升的是学生解决语文学习中各类乃至一切疑惑的能力，从而实现语文素养的真正提升和发展。“导”是教育中的最高境界，所以只有“导师”才能培育出真正的硕士、博士，而不是“学生”。未来的语文教育亦然。
那么，对于当下在应试中苦苦煎熬的语文教师，如何才能迅速顺利“转型”，进入“导师”境界呢？我以为语文教师最需要在语文的内涵、功底、初心和品质方面做出扎实的努力，直至成为“四者一师”。
一是“书者”。即便是电子屏幕时代，写好汉字也仍然是母语教育的基本功。但如今语文教师中能够像样书写，将字写得像字的越来越少。且不说“字如其人”的古训，但只是从教导学生练字、写好字的基本要求出发，成为一个“书者”，即喜欢写字且写好了字的人而不是书法家，应该是最底线的要求。否则，你凭什么“教”，更何以“导”？
二是“读者”。语文教师读书少，读书的语文教师少，常常成为教育内外的热门话题。所以“热门”，就因为教人读书者，自己读书而且读到精深应是常态，而从古至今成功的语文人无一例外，但如今一反常态，自让人甚觉异怪。如前所述的种种因素，特别是应试的功利、当下教学管理的所谓“绩效”考核实际是分数比拼的繁琐和机械，对于原本可以也最应该静心阅读和思考的语文教师，几乎是灭顶之灾。是啊，只要逼使学生无限度地刷题操练，就可以获得高分，学科素养和教学素养在其中几乎不发挥什么作用，那还白费心思干什么！尽管不排除少量卓异者依然特立独行，不懈追求，有所成功，但其付出的劳作和心血，也是超负荷甚至得不偿失的。但是，面对未来的无边际、海量、多元判断的阅读的学生，没有更为广泛和高端的阅读，没有独具慧眼的理解、欣赏和审美，教师没有自身阅读个性、习惯和素质的率先垂范，何以教化、导引学生的良好的阅读品质和水准？
三是“作者”。长期以来，语文教学的短板在写作。非应试时代如此，应试时代更是如此。只不过应试作文，由于范围逐渐固化，体裁基本确定，尤其是阅卷的标准化、阅卷主导者“价值取向”的显性化，其教学早已技术化和格式化。因而，当下写作教学的难度，反而大大低于非应试时代。也正因如此，与中学语文教师交流，几乎很少有人会提起常态的非应试的写作，包括一些很优秀的语文教师。也就是说，除了语文教师中的作家和极少数的写作爱好者，几乎就没有谁会下水写作。话说回来，这样的下水，可谓毫无价值。未来的语文教育，未来自由发挥想象、充分表达情感和思想的学生，对写作教学的全方位涉猎、个性化需求、细节性追问，如果教师没有写作过程的深切体验、表达的深厚功底，没有一定的基于创作实践的理性思维和理论素养，没有一定的写作成果以“现身说法”，又如何让学生服膺并“信其道”？写作教学长期存在问题，自然有千万个原因，教写作者，不作文，不会作文，是根本原因。
四是“学者”。这里的“学者”，是指语文功底较为深厚、思维理性较强、经常提出问题并敢于开展论证坚持观点的教师。非应试时代曾经有很多这样的语文教师：有基本的思维品质，读过很多经典，受过正规训练，具备学术眼光和道德坚守，持论新，理据实，不唯上，不唯书，不跟风，不站队。即便是中学的课堂，也常有带有学术味儿的研讨和争鸣，“大胆假设，小心求证”的学术品质，就已有了萌芽。这恰恰是未来语文教师必备之素质。当下的现象让人深感遗憾，这也是“核心素养”引领的教学改革针对性和价值之所在。
这“四者”并具，语文教师也就水到渠成地转型升格为语文“导师”，语文教学也就顺理成章地由“教”而“导”。试想，自己练字，读书，作文，治学，进而引导学生练字、读书、作文、解决语文学习问题，这原本就应是语文人纯正的教育生活，如今，借着“新时代”正快马加鞭而来，这标志着语文教育、语文教师真正有了“未来”。
也许，开始，这是以互联网和人工智能时代对于语文教师的“倒逼”；未来，则一定会成为语文教师自觉自为的“蝉蜕”。而这已来的“未来”也许就是语文教育的“本真”“初心”，而这进步和发展本身，是不是“回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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